跳马

局里一年一度的象棋大赛终于要进入最后的决战了，局长和小王双双从上下半区杀出重围，如人们预想的一样，会师在了决赛的舞台。

局长已是九连冠了，自从老局长退休之后局里就再无敌手。小王是春天才进入局里的新人，但学生时曾拿过县里的象棋比赛冠军，实力自是非同小可。与一般高手下棋的沉稳不同，小王下棋时情绪总是很激动，落子时敲得棋盘“啪啪”响，且每走一步必然会伴着一声大喊，似乎先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手。因为小王第一步棋总是大叫着跳马，局里的年轻人就送他个外号，“跳马”。

决战就在明天。

刚从半决赛的场上下来，同科室的老张找到了小王。老张是有名的百事通，局里的年轻人都要向他请教，而上面有什么情况老张也会第一个在办公室里吹风。老张拉了刚刚痛快淋漓大胜对手脸上仍带着兴奋表情的小王到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来。

“小王啊，局长的棋你看了吗，觉得怎么样？”

“局长的棋力还是很不错的。”

“跟你比呢？”

“五十步之内我肯定赢他。”

老张倒了一杯水给小王，拉了他面对面地坐下来。

“小王啊，局长明年就要退休了，你知道吧。”

“听说了。”

“小王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自己应该知道怎么做，我也就不多说了，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啊。”

老张出了会议室。小王一个人低着头转了转手中的纸杯，仰头一口干了。

吃过午饭，小王正准备上上网休息休息，科长电话把他叫进了办公室。

敲门进来，科长很客气地让他坐，泡了一杯龙井亲自端到了他的面前，小王忙起身弯腰接了。科长伸手示意他坐。

“小王，你来局里快一年了，怎么样，工作还习惯吗，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没。”

小王连连说挺好挺好。

科长踱了几步，在小王身边坐了下来。

“小王啊，明天的决赛你有什么看法？咱们的老局长啊就是十连冠退休的，如今局长已经九连冠了，最后一年，咱们这些下属，不，咱们这些同事能让老同志留有遗憾吗。你还年轻，机会有的是。啊。”

科长拍了拍小王的肩头，站了起来。小王也就起身告辞了。

午休时，宿舍的几个人都围在了小王身边，大家全是这两年新到局里来的年轻人。

“哎，跳马，明天你打算怎么办？”

“跳马你小子不会真准备赢了局长吧！”

“明天跳马你就狠狠地杀一杀上面的威风！”

“那可不行！明天可千万不能赢，虽然说局长就要退休了，但局里还是有他的人的，跳马你要是让他下不来台，以后也就别想在局里好好干了。”

“故意让局长赢反而更不好吧？”

下午同事看到小王工作一直在走神，一会激动一会萎靡，神神叨叨自言自语，但没人上前去提醒他。

晚上同宿舍的人都要去逛街，小王却早早躺下了。

深夜，宿舍里的几个人从外面回来了，刚准备推门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激烈的争吵。

大家吓了一跳，赶紧冲进去，却看到小王正自己下棋呢，连外套都脱了，口里喷着沫子，光着膀子，裤腿也卷得老高，一只脚站在地下，另一只脚踩在了高高的凳子上，左手握着拳，右手抓起棋子，“啪”地狠狠砸在了棋盘上。

“跳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