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走进旗杆新村的桥南照相馆。他想拍几张一寸照去面试。已经三个月没工作,信用卡额度早已透支,银行天天催债。
被逼入绝境,他打算尽快把债还了。照相馆布景很平凡,甚至可以说粗糙。这是一家夫妻店,但从未见过他们露面。一走进去,竟有一股子逼人的气氛,馆内亮着微弱的灯光,似鬼火一般摇曳。店主从暗室里走出来,问,面试?
他生硬地点点头。这时,老板娘一身油烟地由侧门走进来。她示意江左坐好,店主跑去调光,不到一分钟,她就给了一个OK的手势。
临走前,店主嘱咐他下午来取。他来晚了,走在路上,差点被天上掉下的花盆砸中,店主却要重拍,说曝光过度,他一想,也就一分钟的事,于是欣然应允。第二天一早,他又没去成,家里进来一只黄鼠狼,在追捕的过程中,头撞上了铁架子,送进了医院。
一天后,他出院了。他想等伤好了再找工作。在家躺了三天,再去照相馆,发现馆内一片狼藉。店主说,馆内遭了贼,东西都没了,仍要重拍。他向店主表达了同情,店主却仿佛没事人一样,调好光,让老板娘来拍,又是一分钟。
店主嘱咐他,冲印需要时间,后天再来。他点点头。回去的路上,他想起了那个让自己透支额度的女人,既伤心又不解气。她叫魏芸,是一个专靠欺骗男人上位的女人,爱慕虚荣,渴望嫁给富豪。她也确实做到了,在那之前,她把江左甩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骗,却是伤得最深的一次。他成了一个独身主义者,不再对爱情抱期望。他很想早点赚到钱,把债还了,可照个一寸照竟如此坎坷。旁边就这一家照相馆,他也懒得跑太远。
路上,他一门心思想心事,一辆卡车冲过来,他差点就没躲过。与死神擦肩而过,他渐渐有些后怕。平常很霉,大不了一个月碰上一回,为什么去照相馆以后都会出事,一次不落?
第二天,他一个人吃着冰淇淋,眼睛不忘了左顾右盼。他生怕又会遇上什么可怕的事。这时,迎面而来两个人,一个人在前面走,边走边敲铜锣,中间横着一根棍子,后面的是一个盲人。
原来是瞎子算命。江左从不信那套,正准备走过去,却听见有人开口,兄台且慢。说话的是瞎子,他回过头,瞎子正面看向他,你被邪祟看上,多加保重。他什么也没说,竖了个中指,离开了。
再去照相馆,店主把洗好的照片给了他,装在一个印有“桥南照相馆”标识的白色小袋中。他付了十块钱,转身便走。
回去的路上,他比以前更加小心。他安全地回了家。到了晚上,他才打开小袋,准备明天去应聘。可是,里面的照片却叫他气愤。
谁应聘拍黑白照,不行,必须重拍。于是,第二天他又去了。照相馆和往常一样,没有太多光亮。他本想义正言辞地训斥一番,要求免费重做,还没开口,店主就说,昨天电脑坏了,帮你重拍吧。
见认错态度良好,江左倒没脾气了,说,谢谢。不一会儿,老板娘又一身油烟味地由侧门走出来。她仍然不苟言笑,调好光,又是一分钟。
下午,他再次走进照相馆。店主不在,灯光好像比以往更暗了,安静地像坟墓,老板娘走出来,他住院了,你急要吗?
都一两礼拜了,还问我急不急?江左无力吐槽,只盼望越快越好,再也不来了。老板娘深思熟虑一番,我给你重拍一次,现在就能洗好。
江左感激地点点头。又是一分钟。不到五分钟,照片就冲好了。他拿在手上,相片里的他看起来十分精神,比本人好看不少。
放心地离开了照相馆。他仍然十分小心,不敢怠慢。四周没有任何建筑物,也没有车辆。前方几个小混混在混战,一群人围着看热闹。
他凑过去瞧了瞧,是石化一中初中部的小屁孩。以前,他也是。见大家还带了瓜子和马凳,江左很诧异,应该是住在附近吧。
江左不想再看了,一点也不精彩,打群架跟闹着玩似的。三四个带了双截棍,耍得不好,老打到自己,有两个带了西瓜刀,最奇葩的是,有人或许家境贫寒,带的是削铅笔的小刀。他看得想笑,正打算离开,往前走了两步,天上掉下一个东西,正好砸在他脑袋上,人轰然倒地。
又在医院躺了两天。医生告诉他,问题不大,就是有些脑震荡,不过,两根双截棍能把人砸成这样,也是倒霉。
他伸手一摸,发现相片没了,妈的,又得去一趟。出院后,在家躺了一天,手机里又收到催款的信息。他大喊着,不行不行,得找工作了。
心理作用?江左反觉自己连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太反常了。邪祟作怪?这世上哪来的邪祟,都是骗人的。
诸事小心便是。
第二天,他再次走进照相馆。馆内依然光线昏暗,还有些阴冷。店主也在,见仍是江左,并不奇怪,一句话都没说。
老板娘还是和以前一样,待店主调好光,拿出照相机,“咔嚓”两声,又是一分钟搞掂。江左转身要走,被店主喊住,且慢。
江左好奇地回头,馆内竟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想大叫,却喊不出声。他想跑,腿不听使唤。忽然,馆内灯火通明,却看不到门。
店主阴鸷的表情叫人害怕。此刻,老板娘站在他身旁。江左又能出声了,这怎么回事?老板娘毫无表情,最近你每来一回就遇上一件倒霉事,可有说错。
他拼命地点点头。店主说,是我们做的。人有三魂七魄,你已三魂全无,七魄只余六魄,还剩一魄,再来一回,必定命丧黄泉。
江左心中暗骂,我与你什么仇什么怨,要这般待我。老板娘像看穿似的,阴沉沉地说,我们与你无冤无仇,收魂是我二人的工作,我们是阴差。
阴差,骗谁呢?江左打死都不愿相信。
二人一合计,朝对方望了望,各自从口袋掏出一张证件,黑色封皮,徽章是黑白无常的肖像,上有地府公务员证五个字,打开一看,是二人的照片,有二人的名字,xx和xxxx,发证机关一栏上盖了一个黑色的章,上书地府公务员证件专用,工作单位写着,地狱,还有编号,从业时间相隔不长,男方是一九八八年四月二十四日,女方是一九九三年三月三十日,籍贯一栏写的是阳间的住址,旗杆新村xxx,职务都写的是,阴差。
江左见证据确凿,问,我现在已经死了吗?
店主依然发出闷闷的声音,还差一步,我问你,你还没有工作吧?
江左心想,你装什么傻。他点点头,我也不用找,反正也要死了。
老板娘插话道,“那也不一定。我们店虽小,生意却很不错。我留下一魄就是想跟你做一个交易,如果你肯帮我们做事,做满日子,我就把三魂六魄还给你。”
他略有些震惊,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给我一份工作。给谁做事都无所谓,再说,如果不答应,就会死。江左点点头,你们付的不会是冥币吧?
店主打断他,你还是活人,付的自然是阳间的货币。只要你好好做,还有提成和年终奖。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给我们拉货源。你是一个心软的人吗?
他冷笑着摇摇头,硬邦邦的。魂魄没了,就会死?
老板娘一个响指,门突然在不可思议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白光照进来,江左终于可以呼吸,老板娘继续回答他的问题,会死。
江左略一沉吟,可以随便选吗?
老板娘摇摇头,那不行,选中的人都是生死簿上指定的,上司会给我们下任务,拟出一个名单,我们按照名单上的做。一切出现在安庆的人都归我们。
店主想来极力拉拢他,不过,每年会给新员工一项福利,自由选择一名人员处置的权力。当然,此人必须是普通人,不能影响人类、国家、城市历史进程的人。
江左喜出望外,年底就可以领?
店主冷静地回答,自然。
江左牙齿咬得崩崩响,他心中已经有一个人选,魏芸盛气凌人的模样出现在他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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