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者仁心

善者仁心

      外公是上世纪早期一名乡村郎中，医术精湛，闻名周边乡镇及邻县。外公曾经手抄医书几十本，也曾经让我的舅舅抄书，也许是希望舅舅能继承他的中医吧。从手抄本上能看出舅舅抄书不是很认真的。后来舅舅果然没有学中医――去赣南卫校学了西医，然后在赣南成家立业。七十年代中期，舅舅带着舅妈和四个孩子回来了。

      舅舅的回来，给我们这些小孩子带来了太多的兴奋和新奇。首先是多了几个玩伴，舅舅家的四个孩子跟我们一样，也是极其顽皮和好动的：其次，舅舅搬家过来，带来了很多我们没有见过的东西：海螺，珊瑚，还有神秘莫测的胶片，后来才知道那是医用片子。我们拿着胶片对着太阳看，看里面的骨头或头颅，太古怪了。

      舅舅在县医院上班，因此在医院边上租住农家房子住下了。舅舅上班似乎很忙，也不允许我们去找他。舅舅是一名外科医生，经常要动手术，手术之际是不容打扰的。我们长大以后，在很多场合听到舅舅的名字，说的多是舅舅医术精湛或者舅舅医者仁心的往事。当年外公也许希望舅舅继承他的中医，舅舅没有满足外公的要求。但是，一辈子行善积德的外公的医德，却被舅舅很好的继承下来。

      舅舅十几岁就到几百里开外的赣南读书，赣南和我的家乡很多风俗习惯不一样，语言差异更是如此。江西号称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调。舅舅在赣南呆了十几年，回来后舅舅的口音是带着赣南客家，我们本地和普通话三者结合的奇特发音，低沉，好听。特别是他叫我们名字的时候，那种独特，低沉和溺爱的调子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独特的舅舅。

      也许因为大哥是我们这几家第一个大学生吧，也许是大哥的聪慧吧，舅舅最得意最喜欢大哥。大哥一九七八年考上大学，舅舅高兴极了，不光请了大哥吃饭，还和大哥聊了很久。舅舅一般不会跟我们这些孩子聊天的。每年寒暑假回来，大哥一定要去看望舅舅舅妈，舅舅舅妈一定要留大哥吃饭的。甚至大学毕业了参加工作了，每次回家省亲，去舅舅舅妈家和留在舅舅舅妈家吃饭成了大哥的习惯。

      舅舅带给了我们另外一个世界。从前我们只知道眼前的一二三四。舅舅从赣南回来后，表姐表哥表弟们身上的客家气息与我们成了鲜明的对比。接受他们身上不多的客家习俗的同时，我们似乎也参与了对他们的改造，包括语言和习俗。在打打闹闹中，舅舅对我们之间的矛盾从来不闻不问，我们和表兄弟们也在这打闹中成长。

      舅舅家里相片很多，我们喜欢看年轻俊秀的舅舅以及舅舅一家的相片。舅舅和舅妈真是一对璧人，都是那么年轻漂亮。舅妈是宁都人，永远是那么漂亮优雅。做事得体处事公平，不与人争。她与母亲关系极好。都说姑嫂关系如此融洽，不易。

      舅舅属专家型外科医生，做手术准确快捷。记得舅舅的外科手术还做过课题拿过市里科技进步奖的。可惜舅舅不喜欢谈论自己，因此我们对他的医术医德了解不多，只知道舅舅在医院很受尊重。舅舅去世后，他的医术医德才陆续传开来。最神奇的一件事是有一老表来县城逛街，突然腹痛如绞，挣扎着来到了医院。他知道有个老乡在医院呢，虽然不认识，到这个份上，也只能硬着头皮找到了舅舅。舅舅问了情况，判断是阑尾炎，需要马上手术，老表说没钱。然后，老表也说不清，总之就是舅舅在下班后，在办公室给他做了手术，然后让他回家了，也没收他钱。后来老表痊愈后拿了家养的鸡要感谢舅舅却一直没有找到舅舅。一直到舅舅去世，我们送他回老家时，这个老表听闻此事，特意来给舅舅送行，我们这些外甥才知道这事。想不通的是，舅舅的医术有多神奇，胆子有多大，给老表动完手术就让他直接回家，也不住院观察也不消炎？事实上事情是老表自己讲出来的，应该没假。

      只是这样的医生这样的医术这样的医德应该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