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逢盛世,盖世英雄;若为乱世,盖当霸王。烽烟四起的战场,金戈铁马的岁月,缭乱翩飞的黄沙摩擦着他的铠甲,划过他的脸颊,遮不住气吞山河的豪迈,盖不住浑厚有力的呐喊,挥剑间山河大地皆在脚下,“彼可取而代之”的豪言壮语萦绕心间。少年才气,意气风发,世人只知这一届莽夫,却读不懂他眼里的柔情。
一
吴地桃花开得正浓,一场风便搅起了一阵桃花雨,落在湖面上,归到树根下,洒在人的心尖上。不是娇羞不是惜春,是遥望故乡无尽的相思化成的帆船,托清风寄去一丝慰藉。
世人皆说项羽残暴狠心,如狼似虎,纷至沓来继续着亡秦的道路,一直在作茧自缚。思绪穿梭到那年那景:在会稽郡,项羽斩杀会稽守,门下扰乱者,项羽挥刀斩乱麻,一个也不肯放过,致使一府慑伏,莫敢起。在襄阳,项羽久久攻城不破,已拔,皆坑之,从此襄阳又添了份亡灵。在咸阳,攻破秦军后,项羽引兵屠城,面对秦王子婴的俯首称臣,项羽不为所动,一个字杀。面对秦宫的壮观华丽,项羽嗤之以鼻,一把火烧。致使诸侯膝行而前,莫敢仰视…历史的风云千变万化都留给后人去评说,风风雨雨中多少事实在游荡,午夜梦回时只愿看见那个真实的项羽,揭开血淋淋的外衣,偷偷抚慰顶天立地男儿的万丈柔情。
漫天花雨下,少年手持利剑,与空气对舞,与孤云为伴。他身长九尺,满身的肌肉与力量,单从脸部隐隐窥见孩子般的幼稚与天真。项家,将相之家,楚国的翘楚,有家族的封地,有世世相承的爵位,有享用不完的金银财宝,有庞大的家族。这少年正是项家的子孙,他叫项籍,可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位叔父,跟随他,打小就过着流离失所的逃亡生活,寄人篱下,只能力能扛鼎,免于欺负。此时的吴地正是叔父杀人后叔侄二人的逃亡之地。国早已被秦所灭,家早已被秦所毁。
如果说在反抗秦的斗争中,项羽有多残暴的,有多血腥,那这个刚刚初出茅庐的青年内心就有多少伤恨,找不到愤懑痛恨的出口,眼里都是血,所有与秦有关的人、物都是坏的,都是扼杀这个少年一切幸福的魔鬼,涉事太浅的项羽被仇恨占满的脑子,年轻的热血冲动让他中了蛊,将所有的柔情都藏在那场桃花雨中寄走了,将思念化成了报复。
二
萧瑟的风撕扯着营地的帐篷,冰冷的雨浇淋着战士的躯体,残暴的骄阳烘烤着将士的脸庞。一杯浊酒入肚,一首衷情传万年。项羽是忠义的,是感恩的,是体恤他的兄弟的,他的心暖暖的,会被情所触动,紧紧收缩,只是太过单纯的他在政治的交际场上太不成熟。
项梁杀人,为了免受牢狱之灾,请求有旧交情的栎阳狱椽司马欣写信给蕲县狱椽曹咎来替自己求情,这两人都开恩放过了项梁。后来项羽得势,成为西楚霸王时,给二人封地划分到土壤肥沃物产丰富的关中,任命曹咎为大司马,司马欣为赛王。
项羽兵败突围到乌江时,身边跟随者寥寥数人,项羽厮杀在人群中,敌军为寻不到项羽而暴躁体罚战士时,项羽挂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冲出来,对前来捕捉他的吕马童说:“你是我的旧部,我听说汉王用黄金千斤,封邑万户悬赏项羽头,你拿去吧。”乌江自刎是项羽的结局。
同老谋深算的刘邦相比,项羽是永远做不到如他那般追杀韩信谋杀黔布的,在鸿门宴上放走刘邦如若归咎于项羽的愚昧,可能那股不忍与柔情也在项羽的心中撕扯,他对他的兵是不忍心的。
当时光回转,再回到那个烽火嘶鸣的战场,身跨战马英姿飒爽的项羽眺望大好河山时,应是不悔初心的坚守,不与媚俗同盟的气概。
三
自古英雄出少年,自古少年重情郎。当习惯了兵刃相结,看惯了生离死别,见多了流离失所,一颗心会疲倦会厌烦会渴望最深处的情。只因这份柔情并未被利益蒙蔽,而是被深深珍藏等待下一次的召唤。
花前明月下,淡淡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洒在背上,一头秀发成了金色,闪闪发光,一身衣袂轻盈飘逸,飘飘然而独秀,秀手抚琴,琴音清透婉转,曲子缭绕着屋脊飘进了心房。虞姬月下抚琴,项羽临窗而观,英雄美人,神仙眷侣。他对她不是宠物般玩弄,玩而则弃,她对他不是权势般依附,败而则逃。他们是动乱岁月中的知己,是军旅生涯的支撑。这是柔情中的爱。
骑着一匹战马仗剑走天涯,荣也好败也罢,人会走,但马终究不会离去,八年的苦战,它已成了项羽的标志,看见他就知项羽一定在。当围困中战士听见楚歌流泪时,马会不会哭泣呢?羽和马是厮杀中的连体婴,是寂寞私语的交心者。这是柔情中的伴。
听着系啦次啦的流水,知道那会流回故乡的方向,当安眠时,只在担忧: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英雄会长眠但随着岁月的洗礼,合在案几上的回忆会随着风声铮铮作响,那股柔情那份坚韧会伴着声音飘的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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