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一城 | 为我好风色（下）

择一城 | 为我好风色（下）

郝丁丁拉着咖啡拉着路远来到剧院，下了车，三毛在路边等着，看路远也从车上蹦下来，走上前说：“给我丁丁哥换辆车你能死啊？人已经长成这样了，还不赶紧拿硬件补补？”

路远愉快地笑着：“他木命，哪能随便补铁啊。”随后看着三毛手里的海报说：“莫扎特第二十一钢琴协奏曲第三乐章第二小节。”

三毛不明所以看着她，路远说从这张海报看演奏的就是那小节。不理三毛的惊愕，俩人开车走了。郝丁丁看着她：“蒙的吧？”

路远继续着手里的游戏：“你蒙一个试试。”

三毛夹着海报样稿端着纸箱进去大厅，里面正排练着，她悄悄进去找见王宇，低声问：“今天下午有没有莫扎特第二十一钢琴协奏曲第三乐章。王宇下巴一抬：“马上就是。”

三毛撑开海报比照着台上指挥的手势，忽然低声叫了一声：O，My god！

等停了下来，大家下来休息，夏若言看大家都围着三毛，看她讲什么讲的手舞足蹈，一群人有人说：不可能，有人说：天呐。

王宇见他下来，递上一杯咖啡说：“有没有可能，见了一张海报就判断出是哪个章节的？”

夏若言想了想：“我可以。”

王宇看着他笑，指指三毛：“她刚才也碰见一位神仙，只晃了一眼就说出是莫扎特第二十一钢琴协奏曲第三乐章第二小节。”

夏若言这两天正烦恼，那天查监控才发现当天监控升级根本就没工作。

在电梯里也有见过一回路遥，目不斜视彻底无视了他。

夏若言见大家正在兴头上不觉也来了兴致，低声吩咐了王宇几句。再次排练的时候，王宇啪啪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夏若言，夏若言在回去的路上看着这十张图，想了想一一说出，王宇说不错了，对了八张。

夏若言却陷入了沉思，自己熟悉这些乐章就如同自己的手一样，怎么还会错呢？而那个送咖啡的女人凭什么在极短的时间内一猜而中呢？

三毛快要疯了，夏若言这两天只要一休息下来就问那个猜出海报的女人是做什么的、多大年纪、什么学校毕业的，三毛实在是想不出这位长身玉立的钢琴王子何以对满身铜臭味的路远这般感兴趣，她尽量不失公允的描述路远：一头非主流的烫发随便在脑后扎着，冬天加棉帽衫、夏天短袖帽衫，永远一双运动鞋，哦，对了，手里永远拿着手机乒乒乓乓在战斗，最文静的就是斗地主那会儿了。

夏若言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反正目光透着缥缈。

很快他们就会如同命运般的会面了。

离演出还有三天时，出了事故，那位一直合奏的小提琴手回家时被15楼掉下的一个衣架砸中了头，当场就昏迷不醒被送到了医院，王宇从医院回来和物业交涉，纵然是查出“凶手”，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够再登台了。夏若言连着试了几个小提琴手都不满意，王宇得信后真是焦头烂额，忙着去借。

郝丁丁卸了货刚要走，三毛从后面一把拽住他：“哥，路远姐呢？”

郝丁丁努努嘴，路远在副驾并不抬头只是扬扬手，三毛过来说：“姐，你上次怎么猜中的啊？”

路远迷茫地抬头看看她：“什么？”

三毛摆摆手：“算了算了，你就是瞎蒙的。”

“嘿！”路远跳了下来：“毛儿，你天天离莫扎特这么近，你给我蒙一个。告（诉）你，姐是不希得靠这谋生，要不，就你们团那些个拉小提琴的包了堆都不如你姐。”

三毛撇嘴：吹吧。

路远做势要打她，三毛笑着端了咖啡跑了。

郝丁丁一边调头一边问：“给你把琴现在还能拉吗？”

路远一脸幽怨地盯着他：“能拉吗？！你知道路遥当时有多变态吗？自己犯二不说，天天拉着我练，我不练，她就撺掇我妈不给我零花钱，为此我可没少挨练呐，我那是童子功，知道吗？我开店的钱你以为哪来的？还不是我每天逃课背着琴匣子去给人陪练挣的，我真没豁出去，要不你兴许就能在天桥看见我了。”

郝丁丁正乐不可支，三毛电话进来，接起来三毛气喘吁吁叫：“快回来！快回来！快回来！”俩人对视一下都收了笑。

等俩人心急忙慌跑进去，三毛在门口等着，见了不由分说拉着就往里跑，路远问：“毛儿，是不是咖啡有什么问题啊？”

三毛站住：“不是咖啡的事啊，你不是说你会拉小提琴吗？”

“呀！死丫头，你吓死我了！我会拉小提琴怎么啦？你们这儿送外卖还得搭一段琴啊？”路远站住拉着郝丁丁往外走，不妨帽子被人薅住了，正要回身骂人，谁知一扭身不偏不倚对上夏若言的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路远立马化愤怒为乌有，听夏若言连笑两声后说道：“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路远飞快想了一下，乍着胆说：“我不认识你，你认识我吗？”

夏若言轻笑：“1802的钟点工，咱不是亲戚吗？”

路远想自己的脸上当时糊着面膜，不认账他能奈何？夏若言仿佛看出了她内心的波澜起伏：“我的耳力就像你的眼睛一样，能认人，别抵赖。”

路远看着旁边的郝丁丁用口型说：给路遥打电话。

夏若言挥手散开人群，示意乐队里的人拿过一把小提琴，路远看看说：飘。又拿过一把，路远说：沉。第三把拿过来，夏若言说：“你要真能拉出名堂，我不要你陪钱了。”

郝丁丁很纳闷，这个男人是怎么知道路远这根软肋的？

路远这次一点都不犹豫，拿起琴上了舞台，刚准备拉，夏若言上来说我弹你拉。

一曲奏罢，台下掌声热烈，但是夏若言却清清淡淡的。三毛和郝丁丁挑着大拇哥，路远却没了兴致。

王宇在回家的路上看夏若言情绪明显轻松了，问他：“我觉得这女孩拉的虽不专业也算好的了，可你并不这样认为？”

夏若言“哼”了一声：“宋朝专业的画家画的画往往被人诟病匠气，倒是那些士大夫们画的更有风骨，太过工整技巧的音乐也一样。”

王宇便有点拿不准：“那你看这个路远行不行？”

夏若言说：“今天我说她行她必定不肯来，我不说她可就来了。”

郝丁丁见路远难得不动手机，可见是受了不小的伤害：“我觉得你拉的很好啊。”

路远并不理他，郝丁丁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慌。

第二天三毛打电话说夏若言要和路远谈点事，问在哪里方便，郝丁丁说：有什么好谈的，十万块钱吗？让他找路律师。

路远拿过手机说：让他就在剧院等着，我拿琴过去。

路远背着琴盒站在马路上，迷茫而忧伤。夏若言在二楼办公室玻璃幕窗前站着盯着她的背影同样迷茫而忧伤。

第一次合作时，路远带着挑衅，兴奋而狂野，却在夏若言冰冷高傲的技巧压榨下力不从心，渐渐慌不择路，及至步步后退，在退无可退时，仿佛看人家只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自己所有的不成章法。

路远不服输的精神被唤醒了，晚上回去拿出琴盒，弓上抹了松香，轻拨几下调好音调，闭了眼长长的吸进一口气：小样儿，等着啊。

今天一见面，她不等夏若言开口，把琴盒放到桌上，看着对面的夏若言说：我选曲子，今天再来一次。

夏若言垂下眼及时遮住一丝笑意，点头，起身来到钢琴前坐下。

夏若言无与伦比的指尖功底让阳光倾泻而下，驱走阴霾，路远娴熟的起弓，丝毫不拖泥带水，犹如吹走寒冬的第一缕温暖的春风，若有若无的轻拂于面，犹如爱人的呢喃，缠绵甜蜜，既浪漫又愉快，但是却让人有流泪的冲动，这丝风清新干爽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吹进了夏若言的心里，就在那一刻他的心跳猛地加快，仿佛面对一位心仪已久的女孩，想要开口却又怕惊扰了对方。平日的冲淡皆成假象，内心这份无措让他倍感孤独和忧伤。

路远已经错过了几个红绿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就在最后一个音符渐渐消失时，竟唤起她不可言说的柔情，这一种模模糊糊的情愫在她的心里窜来窜去，让她不知所以。

远山咖啡店那晚都提前打烊了，他们的老板要和钢琴王子夏若言一起登台演出，朋友圈发什么还能比这更高级的？郝丁丁一再强调：素质，千万不能大声喧哗、用闪光灯拍照、着装要正规......翘翘在一旁实在忍不了了说：“我们都是受过教育的好嘛，你瞧不起谁呢？倒是你丁丁哥，你说你也是正经学校毕业的，可是为啥穿着西装革履，依然能奇怪地散发出衣冠禽兽的气质啊……”

郝丁丁也茫然了。

但是，当夏若言和路远亮相时，这群年轻人还是没有很好地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一齐鼓掌叫好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夏若言和旁边焕然一新的路远弹奏相得益彰，一个修长雅致一个娇艳多姿，一个恰似浑然天成的美玉一个好比盈盈丰润的珍珠。

很久以后，在迷人的海滩上夏若言在路远耳边低声问：“你当时怎么看出那张海报是莫扎特第二十一钢琴协奏曲第三乐章第二小节的？”

路远抬头一脸不解地说：“海报上有乐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