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最早最清晰的记忆就是下放。下放的官方称谓就是父亲下文中的“上山下乡”。为区别于当时知识青年的上山下乡,人们把从城镇举家迁徙到农村的家庭称为“下放”。
清楚地记得,我家下放是1970年7月14日,我年方6岁,刚刚记事的年龄。父亲下文中的二三事,我历历在目。
我不想把这段经历归纳为“苦难”。相反,我感谢这段经历,它让我懂得了什么叫“成长”。在我的文集《记忆中的物事》系列里,那个叫“尚店火石冲”抑或叫“红岩”的故乡,那条尚店人称为碾子河而地图上名叫均水的小河,都是一种亲切的存在。
《父亲的往事》是父亲以散记片断形式写成的回忆录,许多年限和故事可能有所交集,我也不作改动,就用他的原作发表吧。】
简忆长子童年一二事
长子付强生于1964年正月,1970年还只有6岁,刚送城关三幼儿园上学,就遇“上山不乡”大风暴,令人措手不及。小小年纪无知幼稚,只顾玩耍之事,姥姥家落户碾子河西的栎树湾,老伴杨志英怀身大肚,身边还有一个次女付琳刚3岁。付强只得随姥姥家居住,在红军大队小学读书,逢星期六下午便回到我们身边,度过星期天,星期一再去姥姥家,遇下雨时碾子河发洪水,便顺其自然。
老伴谈不上针线活,付强平时只得赤着脚走路,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只能看看而已,疼疼而已。天气暖和倒也能应付过去,遇天气变冷时还得穿鞋,这得助于我下乡后认识的一位姓付的自家姐姐付显英,几个小孩包括我们穿的鞋子基本都出自于这个姐姐之手。这些故事将在另外的篇幅中专忆。
(一)
在农村里最紧张的莫过于钱,钱的主要来源就是养鸡下蛋。
记得一次我与桑树湾的会计朱永庆商量好,各挑一担糠到均川镇赶集。半夜约2点钟出发,付强打着赤脚跟着走,从天子岗到均川约30里地,还要不断地过河过桥,约摸五更时分到了均川,在集上卖掉糠,给孩子买了一支钢笔,一把算盘和一双合脚的小解放鞋,付强喜笑言开,心花怒放,当时的朱会计也笑得合不拢嘴,我心里却十分难过: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就那么得意忘形。我万分愧疚,要不是我这个户主,你怎么能随我下乡,我的成份要是个贫下中农,孩子啊,你也不会随我下今啊,我务农,你还要跟着当农民,愧杀我也!
(二)
也不知从啥时起,付强开始咳嗽还伴有温烧,学校和老师都把情况及时告诉了我们。我们当机立断,在尚店卫生所经诊断后,建议我们到随县卫生院检查究竟。我迅速带着付强到县医院找曾凡顺(院长)诊断,经X光透视检查,确诊为“双肺门淋巴结核”。曾院长说这种肺结核与常见肺结核有所区别,治疗得当,痊愈较快。后来开了些“异烟肼片”之类的特效药,服后复查透视,病就好了。
在来随县治疗过程中,歇脚成了问题,因当时社会环境十分紧张,视下乡居民为社会不稳定的隐患,因为当时返城的下乡居民众多,都在城上搭棚子度生,不允许城里居民随意容纳下乡人员住宿过夜,当时付强还只有6、7岁,我就背在背上走,到哪里过夜呢?一个人好办,随便找个地方坐上一夜就可以了,这么小的孩子,么办?想了半天,只能找原来的下乡老朋友王正茂,他借老婆张啟芳(塔湾人)在缫丝厂理发室的关系,下乡在缫丝厂边的生产队落户,离城10多里地,我背着付强到王家。老朋友老面子还是过得去的,到王家后夫妇二人还做了夜饭供我们吃,饭后在堂屋中放一平床,摊上被子,我父子二人便安歇了,孩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半夜里,由于时值寒冬受凉,我从半夜便开始拉肚子三、五次,短裤子脏了,我只得在门前堰塘里洗净了拧干,穿在身上把短裤由湿焐干,凭着毅力熬到了天亮。经复查,孩子的肺结核好了,这是我最大的幸运。
(三)
这是一个夏天,我所在的红岩一生产队杨家祠堂地处碾子河边,紧靠河边有几处深潭,听当地人讲,碾子河水中间较浅,人在河里捉鱼是司空见惯的事,但河岸边的深潭要千万远离,深潭底不可测,人一旦落入深潭,水凉得惊人,易使人腿部抽筋,影响划水,曾发生过多人深潭溺水而亡。
我记得那天是祠堂的肖德宝来家告诉我:“付强在河里捕鱼。”我三脚并作两步,跑到河边,找到了付强,上岸气打心中来,随手折了根黄荆条抽打。孩子小,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间学会了游泳,打在孩子身上,却疼在父亲的心里,由于父亲下乡,带着你下乡当农民,人活着是个人,要是溺水淹死了还是什么人,这难道不是父亲的罪过吗?到那时我到哪里去买后悔药。孩子随我下乡当农民,再发生意外抛骨于山乡,我到那里去追悔我的罪过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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