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陈衡哲先生,是一场奇妙的偶遇:陪娃看电视剧《觉醒年代》,对胡适先生感兴趣,翻出家里的一本《胡适日记》,里面提到陈衡哲这个名字,当时对这个女性的名字还生出一点诧异,殊不知,不久,就收到了出版社寄来的这本陈衡哲先生在百年前著的《西洋史-欧洲文明十二讲》。
读其书,如见其人,相见恨晚。
《西洋史》作为北大学生历史课的,其价值受到了社科院欧洲所前所长陈乐民充分肯定,他说:“如果把陈衡哲的这本书掌握了,他的课上不上都无所谓了。”
对历史教科书,我是一向不甚有太多好感的,甚至带有“偏见”,因为教科书大多是历史事件的简单陈列,所谓史观也是单一 的标准答案,这种“偏见”大都源于学生时期的应试后遗症吧。然而,陈衡哲先生的这本著作,娓娓道来,读起来如同读一部文学作品,甘之如饴。
原来,历史教科书还可以这样写,可以这样读。
陈衡哲先生是文学家写历史,她的写法是“史中有文,文中有史,夹叙夹议”,在历史叙述的文字中有文学的意味。读此书,有一种史学与文学完美结合的美学享受。她在写到神圣罗马帝国的时候,说 “奥托和他的承嗣人,此时须戴三个王冠了:一是日耳曼的王冠,一是意大利的王冠,一是罗马帝的王冠。 但这三个王冠,不免太重了一点,戴它们的人,未必就能安乐快活。 我们及后就知道了。 ”
读到这,我似乎能想见奥托和他的继承人“欲戴皇冠,难承其重”的尴尬与狼狈,一时没忍住,就笑出声了。
遇见陈衡哲先生另一个神奇之处在于,前段时间刚刚看过张宏杰老师的《简短中国史》,其强调一定要站在世界坐标史下,在中国与其他文明之间的互动和交流理解中国。无独有偶,陈衡哲先生的《西洋史》以东方视角、大历史视野讲西洋史。时隔百年,两位学者——陈衡哲先生与张宏杰老师——两部历史书,不同的主题,看似是相反的方向,实则异曲同工。
陈衡哲先生写做这部《西洋史》独特的,一方面摆脱了了以往西方人写西洋史的局限,脱离了西洋史家不自觉的成见,比如,在谈及西方的时候,她会直言不讳地说“亘中古之世,宗教不啻是欧洲人生唯一元素”;另一方面,让国人从熟悉的东方叙事的视角,公允、平等地与西方文明共鸣,为国人增加了关于西洋史的见识,也我们可以训练研究历史的方法。一如胡适先生所说:这是一部开山的作品。
将两位大师两部历史书结合来看,读历史,千万不要忘了自身的局限性,不要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理解历史。在我们的侧面,有不同的历史呈现,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即是如此。历史一向就是迷雾重重,即使穿越回去,可能也未必看得懂真正的前因后果。但它的趣味也就在此,多维度看历史,可以无限制的挖掘新的东西。
在书的末尾的最后一章《欧洲与世界》,作者不自觉地透露出“全球化”的前景。
自十九世纪下半叶以后,欧洲历史的重心点,已由欧洲本土渐渐移向世界,所以我们对于这时期中欧洲历史的注意点,也就侧重在它与世界的关系了.......科学又是十九世纪时一切史迹的中心点,也即是欧史所以世界化的更远更深的原因。同时,因欧洲与世界关系的加密——交通便利及帝国主义的结果——十九世纪欧洲的文化,如民治主义等,也就无限止的输入了世界各国了,这也是助成欧史世界化的又一原因。
对生在百年前的半封闭的中国的作者来说,能有这样“全球化”视野的胸襟,已然是十分难得,这固然来自她渊博的学识积累,也来自她自身对人类的人文关怀。
读这本书,顺着每页的最左侧看下去,一列划线的竖行文字,简练地概括主题、时间和时间,好似这部书的主脉络,顺着它往下读,从上古史开始,进入中古史、近古史,各陈其事,又连贯如一、浑然一体。当你忘记具体某点时,不必一页页去寻觅,只需像查字典一样,顺着索引,一步步摸索至其中。像带着导图去旅行,更像有一位如庖丁的大师,奏刀豁然、莫不中音,一步步揭开这历史之谜。
陈衡哲显然是对整个西洋史乃至整个世界史了然于胸、洞若观火,不仅目无全牛、心中有道,更是精通于解牛之道、进乎技矣。 洋洋洒洒二十讲,读完莫不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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