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总是在一个人的夜里猖狂,用文字刻录着不为人知的灵魂。窗外的北风呼呼作响,犹如一头怒吼的雄狮,嘶咬着夜的黑,我依然镇定,不焦不噪,不急不忙,躺在床上编辑着慰藉我心灵的文字。
昨天是个周末,我的生日,利用闲暇的中午时间看了很多照片,有自己,同学,朋友,还有侄子和父母的,看完后心底的五谷杂陈犹如惊涛骇浪般排山倒海。人的一辈子始终是欠两代人的,不是欠孩子的就是欠父母的。而对于我这个离家在外,而且还未成家的人来说,目前还只是欠父母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每时每刻都在变,三年的大学生活,毕业后的在外奔波,回到家俨然快成了一个远方的客人,有着这样那样的蹩脚。父亲说:“你们都变了,变得都跟亲戚一样,每一次回家总是来匆匆去匆匆。”是的,都变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家里琐碎的事不管也不问了,一些零散的活也懒得去做,总是怕脏了鞋子,脏了衣服,岂不知到底是脏了衣服鞋子还是脏了良心呢?!
或许是因为习惯了暂住没有泥土的水泥森林,突然到访土生土长的田园故乡,角色转换还没有适应吧,或许就是用家乡的话来说,就是外边的水都太硬了,吃着吃着便铁了心,坏了良心。
上周的今天同样是个周末,大晚上的一个人喝着浓茶,听着音乐,写着那个还未完成的小说。当写到主人公第一次回家时想起离家的情形,竟自己一个人莫名其妙的伤感起来。或许每一个人的书本里都藏着一个不愿说的过去和自己,于是借着某种神秘的文字来借以掩饰。
大抵喜欢阅读人都知道,想要了解某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最快最好的方法就是阅读他的作品,也许恰巧就是那个作品里不经意的一句牢骚,一个心情就是他一个人生活最真实的影子。
不是不愿提起过去,只因过去太过灰暗,恐怕没有人能对你知根知底。曾经对自己说,我的字典没有爷爷,那是真的,爷爷去世是父亲才二十一二的样子,在那个饥荒年代里,爷爷的去世是全家精神支柱的崩塌。爷爷去世后,家里的重担全部落在了父亲和奶奶的身上,更多的来说是在父亲身上,因为在哪那个饥饿封建的年代里,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信条已经深入人心,根深蒂固了。
父亲兄弟四人,排行老大,爷爷去世时二叔才刚结婚不久,家里就有还未出嫁的姑姑,和年龄较小的三叔、四叔。我已无法用文字来记录当时父亲窘迫的坚强了,那时家里还没有哥哥姐姐,父亲是初二辍的学,而姑姑和三叔四叔们根本就没有机会读书,该放牛的放牛,该放羊的放羊,全部都是文盲。
父亲说那时自己很想去当兵,可奶奶就是不让去,那么大的一家人她怎么能支撑下去。那时候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刚分田到户不久,虽然农民种地的积极性很高,但是由于自然灾害和育种问题,收获的季节里粮食下来还是得不到高产,一年下来口粮总是不够。因此父亲常年在外,为一家人的口粮而四处奔波,一大家子全靠着父亲微薄的工钱和政府的救济粮过日子。
那时的日子真是勒紧裤腰带在过,母亲说:“清油是用筷子蘸着放进锅里的,一小段葱总是能做好几顿饭,吃的饭经常是玉米面团加野酸菜汤。”话说日子能一天比一天好过,可是父亲有了儿子,二叔有了女儿,日子还是马头咬着马尾,生活的劳碌根本停不下来。三叔四叔还未成家,姑姑又没出嫁,所以父亲总是一年四季都在忙,忙这忙那,忙东忙西。真心的佩服那时父亲的心宽与坚强了,也许我现在的乐观与坚强都是父亲留给我最宝贵的财富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有首难唱的曲。家里矛盾重重 ,父亲一年四季的在外奔波,母亲在家忍辱负重,现在母亲提起来都是两眼泪汪汪的。也许现在的孩子打死都不会相信那时苦难的日子,可是我相信,因为过怕了穷苦的日子,那怕就是给一颗苦涩的糖都能尝出甜头来。
后来三叔四叔相继成了家,姑姑出嫁了,可是生活还是不怎么好过。哥哥和姐姐加起来一大把,温饱问题还是解决不了,那时多亏了舅舅家的救济,每个星期舅舅总是把晒干了的馍馍整包整包往来运。用父亲常说的话来说,如果没有舅舅家及时的救济,我们兄弟四人肯定会被饿死。
那时的吃饭,总是火急火燎的,大人们为了忙着干活,哥哥姐姐们的吃饭总是在一个大的桌子上,没有碗,没有筷子,大人们从自己的碗里把饭夹在桌子上,小孩子们用手自己抓着吃,因为忙的原因,没有人帮着喂饭。半生不熟的饭吃的我现在都有阴影,上小学和初中那会,只要家里做刀削面,我只喝汤,不怎么吃面。只因刀削面嚼在口中总是莫名其妙的反胃,恶心,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小时候遗留下来的怪癖。随着年龄的增长现在好多了,许多不能接受的事实现在正在学会接受和妥协,比如现在吃刀削面和香菜以及芹菜时不再那么矫情,不再反胃和恶心。时间是一味良药,生活中的许多伤口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愈合。
分家那会家里的人口达到了鼎盛,房子住不下迫不得已而分家。那时家里的人数达到二十几口,全靠父亲和叔叔们们常年的忙碌而维持生计,四道院子的四座五间大瓦房全部修完了才分的家。在哪个饥荒不易的年代里能修起来一座洋气的大瓦房就已经实属不了易,更何况是四道。想想当时的父亲是顶着多大的压力,而现在我和父辈们相比,是多么的渺小和不值得一提。因为修起来的大瓦房都是主卧,所以四道院子都没有厨房,父亲是那时候学会的土工和木工,四座院子的厨房都是父亲盖的,再到后来家里有什么要动工建设的,父亲完全可以自己动手建造,而不是一味地靠钱和其他的人力来做。苦难是化了妆的幸福,当经历过所有的苦难后,生活才会柳暗花明。人如果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强大,同样人如果不自己动手去做,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做。
后来分家的时候我应该是两岁,全家在一个屋子里睡觉,有父亲母亲,两个哥哥和我们家老三(我俩是双胞胎)。那时父亲总是忙的不可开交,早起晚睡,有时日历都顾不上看。记得很清晰,有一次下午斜阳刚好,父亲忙完了回来,看完日历后,把日历撕下了好几张,然后分给了我和老三两个人,我们俩拿着撕下的日历,像是拿了考了满分的试卷,在父亲的笑意的目光下,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奔向了门外的核桃树下。
虽然分了家,可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辛苦。记得三四岁那年,父亲出门在外,母亲要去赶集,我却无理取闹的要一枚小刀,母亲为了打消我执意要跟去的念头,就答应一定会买小刀回来。盼星星盼月亮,记得那天我哪都没去,就跟我们家老三待在母亲离开村子的路口,翘首企盼。那一天真是漫长,记得渴了好几次都会跟自己说,母亲就来了,母亲马上就来了。等着等着最后瞌睡起来了,远处终于出现了人影,我便兴高采烈的大喊起来。母亲和村里的阿姨一块去的,隔的远远的,我就凑上去问小刀买上了没有,而母亲不像是说谎,一本正经的说:“卖小刀的人被车压死了。”我急切的追问:“那你为什么不捡几个呢?”母亲则又说:“集上人太多了,等准备捡时,所有的人都已经捡完了。”同时还不忘让旁边的阿姨给她作证,摊开手说自己也是一个也没有捡上。那时候的小孩子们都好哄,半信半疑就信了,现在的孩子可真不是那么让人省心。
渐渐的日子也好过起来,哥哥们也都懂事,主动承担起父亲的担子,在村里我家有了第一座砖面瓷砖房,有了第一个PVC吊顶房。从有了手表,缝纫机,自行车到后来的电视机,摩托车,电冰箱,洗衣机,再到现在的手机,电脑一应俱全。所有的遗憾都如尝所愿了,这一切都归功于父亲,总是默默无闻的耳濡目染着我和哥哥们。
回忆是一杯酿了千年的红酒,总是后味浓烈而猛烈。看着别人的故事(马自东的《母亲的缝纫机》和《白马》),写着自己的真实,难免心情澎湃,热泪盈眶。如果家门的故事,你不写,我不写,大家都不写,那么父辈的故事就只个是传说,无人考证。现在趁自己读过点书,又会写半拉个字,还是记下这段往事为好,这样当后辈问起祖辈的时候,我就可以大方的说点东西了,不然会被别人带上不孝的帽子吧?!
正直大方的父亲,唠叨善良的母亲,一直是我心中的英雄,曾有人问我:“你的崇拜偶像是谁?”我毫不犹豫的说:“我没有偶像,我崇拜的只有父亲和母亲。”有时难过的时候,总会想起那时的父亲来,对自己说不求做的最好,只要能做到父亲曾经年轻的一半就知足了,就够了。
油盐酱醋只是生活的调味品,而酸甜苦辣咸才是人生的实质和味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父亲的重担只有父亲自己知道,如果自己不坚强不努力,谁也给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和坚强。
昨天是个周末,我和老三的生日,同时也是母亲的受难日,想想那时的母亲,怀胎十月,突然从身上掉下两堆肉,是多么疼的撕心裂肺和刻骨铭心。早上九点我拨通了母亲的电话,道了色俩目,说了长长的一通。这些年,从上大学开始一直是在外边过生日,没有陪父母和家人好好过过,连远在天边的哥哥也是这么说的,想起来真不是滋味。小的时候,一个鸡蛋和一个油饼就是我所有的生日礼物,那时我高兴的感觉就是全世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现在什么生日礼物都有,蛋糕的种类更是不计其数,突然感觉精神上是空虚的,似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又没有一个是我的。
苦难是化了妆的幸福,苦难是掺了苦的咖啡,但是只要前方是甘甜的,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假若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忧郁,忧郁的日子总会过去。但愿以后我们的幸福生活都不要忘记之前辛苦的模样,也不要忘记父辈们的艰辛和良苦用心。
后记:
每次的生日都能想起父亲的打油诗来,虽然我和老三已不是“熊”了,可是仍然喜欢父亲用熊这样称呼,这样我便不会忘记曾经的自己和自己的使命。
注:
《两只熊》
十年之前生了两只熊,
有吃没喝它精神。
试看十年之后两只熊,
是成英雄还是成狗熊。
——父亲(2003年)
——2016.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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