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砂飞扬一刀平西北,败东瀛再记天下传)
左中棠的刀落空了,被哀满庭一拳锤中额头,他的双脚如生根,在地上倒滑出去,却始终脚不离地。
哀满庭浑身血雾透着一股刺鼻血腥味,他闪身拖出一条血影,快如清风拂地,拳脚也势大力沉,每一击都如千军万马崩腾。
左中棠每一次以刀抗衡却不敌,次次被打飞倒滑出去,而哀满庭根本不给任何喘息机会,不等左中棠身形立定,拳脚呼啸而来,拳拳到肉,透骨崩发。
两人缠杀一块,左中棠被捶到吐血不止。
客栈中,满目狼藉,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到处都是残墙、碎瓦、木屑、血迹。
“咻!”
突然,一抹刀芒明亮起来,左中棠挥刀劈中哀满庭的侧身,刀锋却难以近身,被后者那浑身缭绕的血雾拒于之外。
左中棠借机拉开一段距离,而哀满庭宛如一尊魔神临世站定,看不出矮小的人影,显露在外的双眸却闪烁渗人绿光。
哀满庭背负双手,声如阴鸩刺耳道:“你是不是听雪庐之人?”
左中棠揉了揉红肿的额头眉间,平静道:“对,我是听雪庐赊刀客,刚才我以战养刀意,现在已经好了,你要不要赶紧逃命?”
言语之意,极致自负。
哀满庭没有被人蔑视而生出恼怒,他不言不语,双手在腹部处抱圆推太极,吐出一口浊气、死气。
突然,哀满庭仰头鲸吸,把缭绕在浑身的血雾倒吸入口,化成一口绵绵不绝的新气。
这一气登洛阳,这一气凌众巅。
哀满庭的脸色红润,眉心间浮现一枚诡异血痕,他的麻衣悠悠飘荡,返璞归真,如同遁入尘世的老道人。
“咯兹!咯兹!”
哀满庭喉咙发出压抑的声音,如铁锈钝刀磨石,又像是猎狗啃食死骨,异常难听道:“这是我自创的魔教宝功,以血肉生气机,自燃寿命养气象,你以战养出的刀意,又如何能挡?”
左中棠收刀回鞘,轻轻一笑道:“试试便知。”
言罢,归鞘的刀,又被左中棠拔出。
客栈外方圆十丈的黄沙烈风好似一瞬静止,许多飞扬的尘土悬浮在空,凄凄惨惨的月光也好似暗淡了下来。
天地皆静,唯刀一动,天地间骤起风波,整座客栈摇晃不止。
刀芒如曜日升空,此刻的夜,亮如白昼。
天地间的气机如滚滚怒浪,唯独一刀如逆水行舟,惊吓鬼神。
一刀,不过刹那间。
一瞬,已是生死灭。
一颗死人头落地,哀满庭双目圆睁,张嘴无声嘶吼,鲜血飞溅七尺远。
一刀又杀一人,也劈开一座客栈,一隔两半。
左中棠静立不动,缓缓收刀入鞘,一脸平静。
烈风又动了,月色也明亮起来,黄沙卷弄天地间,一切恢复如初。
白衣剑客也回来了,他身形闪现站好身子,一身衣衫破碎,血迹斑斑,不再风流倜傥,满脸疲累。
白衣剑客忌惮望了左中棠一眼,认真道:“这一刀风采绝伦!”
左中棠抹去脸上的血水,随口道:“这一刀便是以战养之,若是刀意不厚,也难以杀人。”
白衣剑客点头,深深叹气,望着左中棠愧疚道:“那女的跑了,在下追了十里路后,便失去她的踪影。”
左中棠摆摆手,道:“不碍事。”
白衣剑客又道:“这可能连累到阁下,此事牵连之下,东瀛之人必然会追杀你!”
左中棠笑了笑,又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模样。
白衣剑客叹气,也不再说什么,最后抱拳施礼离去。
左中棠抬头望着二楼残破的房间,笑道:“出来吧,没事了。”
与左中棠同行的少年下楼,来到左中棠身前,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左中棠知道少年要说什么,他率先开口道:“我知道那剑客故意放任女掌柜离去,是为了留下她一条活口,好把今夜客栈中的一切事情讲出去,让东瀛一些大人物的目光往我身上引,分散了剑客的压力,这些尔虞我诈的手段,我自然见多了,但也无所谓,因为我今天就是来此找他们的麻烦。”
少年好奇道:“你事先知道他们是东瀛的谍子?”
左中棠点头,又道:“之前在二楼上未动手时,我试探了那剑客的心机,故意硬受黑衣人的捶杀,若是剑客不出手救我,我也就不讲情面,不会帮他引开一些目光,好在他其心不坏。”
少年听着这些绕来绕去的勾心斗角,脑袋有点发胀,也就不再细想,只是问了一句:“之后,我们去哪?”
左中棠一步踏出分割两裂的客栈,声音传来:“太湖飘渺峰!”
少年紧随其后,不言不语。
而在他们身后的客栈,被黄沙缓缓淹没。
…………
“刀名踏浪尺,长三尺四寸,乃湘江水百年冲刷而成,刀刃已无,形状颇似踏浪之舟。”
“而其破浪尺之名,也是因为其虽无刃,却能倒卷湘江水而得其名。”
蒙面黑衣人将手中尺往天空划了一圈,空气中隐隐的迸发出了一种异样的水汽,仿佛有亲临长江大河之感。
但献刀之人,却令人望而生寒,此黑衣人将长发梳成了一道长辫摆在身侧,眼中寒光乍现,腰侧插着一根似笛非笛,似箫若箫的长竹,若是有博学之人看到,必会惊呼一声尺八!
尺八乃是东瀛忍者,武士最爱的乐器之一,其音凄厉,而又不失刚猛,甚至于摆在这人身侧,都已让台下众人感到遍体生寒。
这并非中土人士的黑衣人,却又为何手执潇湘镇江之宝?
众人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滕子舟复又轻咳一声:“这位先生乃扶桑国剑术第一名族柳生新阴流,素有”柳生天狗“之称的柳生不录先生。”
黑衣人缓缓向天边鞠了一躬,报尺而立。
而坐在后手位的沙宣,阎良庸等人却神色一凌,却又迅速隐去,他们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希望台下有人能将此刀比下去。
中原武林,可万不能由东瀛蛮夷占的一席!
滕子舟有些紧张的看着四周,这把刀虽说是由这东瀛刀神献上,然则其主乃是衡阳姚牧之的刀,自己贸然以赏刀为名借来飘渺峰,可是要还回去的,若是被这傻天狗给弄坏了,他可赔不起。
至于为何要让这东瀛之人用此刀入名刀录,也是滕子舟打了一个擦边球。
虽说是必须为中原名刀,但谁也没说不准外人献不是?
再说了,让其派遣外人献刀可是有好几个势力联名邀请,光这个费用就颇为不菲……
家里也有老婆孩子要养,平儿也才刚刚过了束脩之年,而且这势力,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左殇门能得罪得起的。
唉……噤声,噤声…… 我还是做好我本职工作吧!
却见滕子舟对台下之人念到:“可曾有人挑战!”
却见台下人个个义愤填膺,但都不敢上台对刀,久久无人入场。
这并非之前几日的献刀而已了,此乃扶桑国与中原武林的较量,若是拼刀失败,岂不是让整个中原武林都要为此蒙羞?
柳生不录冷眼扫视,用着蹩脚的中文说道:“诸位,不敢一战吗!?”
话音刚落,台下人群中飞起一身影! 那身影掠至在柳生不录面前,手中一刀直执其面门!
“今日论刀大会,乃是中原武林之事,尔等东瀛宵小,岂敢妄然挑衅!”
“群众大声欢呼:“君子刀!君子刀!君子刀!”
谁啊?
太湖君子刀王小花!
此人为前两年的文科状元,却因不明原因放弃了进京面圣的机会,手执单刀仗义天涯。
这几年品行端正,作风优良,实乃江南一等一的人才!
柳生不录冷眼盯着那身影,见其脚步虚浮,面色清寒,不禁冷哧一声。
踏浪尺缓缓出鞘,刀声低吟,一股洞庭深处的阵阵水汽不断地荡漾在群众周身,有身体不好的不禁打了个喷嚏。
三尺四寸无刃的刀身,在晌午日头之下不断蒸发着镔铁上的小水珠,远远望去,竟然仿若仙气环绕!
王小花心中大笑,这刀也不过如此,不就是头些年赏花灯耍把式的巧手艺吗?
小花手中君子刀一抬,喝道:“君子刀,长三尺二寸,乃是飘渺峰上焚阳铁所铸!刀重二十一斤,但却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看刀!”
刀风呼啸,王小花单手捉刀,不断移动身形。
霎时间,君子刀的刀影如同波翻浪滚向柳生不录压来!
刀光越来越密集,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柳生不录还未出鞘完毕的破浪尺,却突然的停顿住了!
王小花刀光达到巅峰,一声长啸! 君子刀化为数万刀影,狂风骤雨般斩向柳生不录。
柳生不录的刀好似动了!
为什么好似动了?
因为很多人都不确定柳生不录是否出刀了,那漫天的君子刀影已经盖过了天地!
柳生不录却收鞘还刀,继续报刀而立。
漫天刀影却纷纷从周身闪过,消散不见。
王小花依然是捉刀在前的姿势,咽喉处却渐渐出现了一抹血线。
他根本没有看到那把刀出鞘!
当王小花刀碎人倒,尸体被滕子舟吩咐人带走了之后,那不敢相信地眼神甚至依然凝固在他头颅之上。
场中死寂,无人敢吭一声。
没有人能够想到,闻名江南两岸的太湖君子刀,竟然就这么败了!
败得这么快!
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了沙宣,阎良庸,李文愎三人身上,若是这三人确认了踏浪尺成为名刀之一,那便是屈辱的罪名就此背在身上一辈子了。
此时,沉稳的李文愎突然仰天大笑,惊得身侧二位长老不住侧目。
他们二人知道,台底下众人也知道,王小花正是李文愎的得意弟子,今时今日却命丧太湖,实在是令人不禁唏嘘。
“好啊好啊,我李文愎今日竟能有如此好运,能与此神刀共决名刀录!”
言罢,李文愎左脚点右脚,反手抽刀飞身进入场中!
沙宣与阎良庸心中一疼,他俩都已看出,这东瀛来的刀神,其刀法年幼时便已达到了化实若虚的境界,就凭那谁都看不出来的一刀,放眼整片中原都难逢敌手,又岂是他们仨位江左盟长老能抗衡的。
李文愎刀名非剑,此乃万剑古内唯一一把不是剑的剑,此刀单刃却长直,擅挑刺却不失劈砍之利,遥想二十年前,年轻的李文愎初出万剑谷,便刀斩大漠叛军,贼首八十余!
名震西北,其功面见圣君!
其之后的十年,更是坐到了翰林院第一大学士,掌管大明撰写圣训本纪之职位。
这么一位大文豪却挂念江湖之远,庙堂之高所不能及也,便奏明圣上,自降身份往这江左盟处一个长老位子,以司江南刀兵之事。
不过这一批又一批的金科状元,却是经由李文愎培养,在江南不断开花,又以王小花更甚。
唉……李文愎与这柳生相比,其刀法不说相差多少,一位年近半百的文人,怎能与这东瀛第一用刀高手相抗衡!
李文愎虽每日勤加练剑,这身筋骨也早就失了久战之力,沙宣掐指一算,二人同归于尽,竟然都能算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为了这中原武林不被外道侵蚀,他仍要出刀!
为国出刀!
沙宣与李文愎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白衣如雪,来去如风的非剑豪侠!
那拯救大漠万千孤儿寡母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义侠!
长风吹拂着李文愎左侧半白的发丝,远远望去竟是如此的萧索。
而柳生不录的眼神中,也闪出了炙热的光芒!
那是同为高手的相惜之情!
此时却突然有一年轻人从台底下飞身上得台前!
他单手刀往李文愎身前一拦!
在场众人竟又为之哗然!
那年轻人手中有柄刀!
那是一柄断刀!
……
江湖,江乃活源,湖既死泉。
江既生,湖既死,所以有生死的地方才叫江湖。
而刀剑之争自古就有,血风腥雨争了千年,彼此依然争不到“重器之王”的点缀名声。
百年前的江湖,有两座隐世不出的宗门,分别是万剑谷与听雪庐。
万剑谷,练剑。
听雪庐,习刀。
两座宗门于三百年前,就立过生死缔约:“十年期,临东海,问刀剑,分生死”。
这场十年为期的刀剑问道,没有胜负一说,杀到对方俯首为止,心服口服让出“重器之王”的名头。
若是败者不服,依旧临死不让出“器圣”,也可,那便下个十年再斗。
听雪庐有两处禁地,一座洗刀池,一处刀坟。
洗刀池如一弯弧月陡峭,长约百丈,深不见底,池水殷红似血,听雪庐老一辈笑言:“曾有万柄血刀在此洗刃,因煞气浓郁令血水不散”,只是这传言真假,无从辩知。
听雪庐的年轻翘楚无刀之人,需持木竿在此“钓刀”,这古怪之事起源于听雪庐的姜姓祖宗,身为听雪庐刀宗子弟,他花甲之年依旧无刀,长年累月来这“钓刀”,美名其曰“愿者上钩”。
众人不解姜姓祖宗,报以漫天耻笑,他的妻儿更是怨其愚昧,便弃之不顾。
殊不知一年后,有一柄“周王”刀自愿上钩,届时姜姓祖宗名动天下,一刀封神千古惊,无人可缨锋,因此,听雪庐后世之人流传一句话“周王识君,君老不悔”。
而另外一处禁地刀坟,没有那么多风流韵事,就是一座茫茫坟墓,听雪庐传人幼儿善步之时,需要来这选一座无碑坟墓,棺中有刀,刀名既人名,若是刀断人既芒。
一代听雪庐传人,便是当代赊刀客。
命赊刀,刀既人。
而这柄断刀左中棠,刀身狭长断半截,寒芒内敛,无奇无华,只是断刀出鞘之时,既会微鸣长颤,似要倾诉当年腥风血雨,如哭如诉。
当年两国纷争,一代赊刀客持刀远赴,一人一刀独守函谷关,独身一力抵千军,怒斩百将而不退,血流成河,尸骨漂橹。
这尸山血海中,有一赊刀客持断刀而立,举目四望,临死之前笑言道:“唯刀左中棠,葬军万头颅。试问当今人,谁能缨其锋?”
从此江湖上每每用此断刀之人,其名皆为左中棠!
而这柄断刀,也不知沦落于何处,没想到在这太湖飘渺峰还能再次遇见!
万剑谷传人李文愎!
听雪庐传人左中棠!
在场之人已经是热血沸腾了,没想到就这名刀大会,竟能吸引如此之多的豪侠在此!
左中棠朝李文愎低语几句,李文愎面色一怔,眉头复舒展开来,大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便回身坐回长老之位,沙宣等人询问详情,李文愎也只是闭口不谈。
场中,左中棠将断刀虚指,面对那东瀛第一用刀之人笑道: “今天你的对手,是我!”
柳生不录用其蹩脚的中文冷声喝道:“我刀,不斩无名辈,且报师门。”气势一发,令人胆寒。
黑衣芒鞋的年轻人,以一截枯枝挽发,平静道:“听雪庐,左中棠。”
柳生不录沉吟不动,思绪飞转起来。
自打他一踏进九州之地,便通过各方势力打听出了江湖中最为鼎威的宗门刀派,印象之中从未听过听雪庐这号门派,想来是泛泛无奇的末数宗门。
柳生不录并无掉以轻心,因为左中棠身上有一股锋芒毕露的气势,极其危险。
柳生不录右手抵着刀柄,保持着拔刀的姿势,柳生的用刀之术早已是登峰造极,无论手中用的是长刀断刃,甚至是杀猪柴刀,都已通达至刀道巅峰。
快如未动,断水无痕。
两人皆是一身黑衣,对望一眼,两两无言。
柳生不录并未率先动身,刀也依然是藏在鞘内。
可是满天的落叶却突然随风而卷!
此时此刻,落叶如刀光茫茫如白昼,踏浪刀依然是横列于胸前,那阵阵闷人的水雾之气变得更加无踪无痕,如浮光掠影。
其下观刀席位上,沙宣却愕然站起,这无意之举蓦然震开了底下木椅,他的目光紧盯着柳生不录的刀,脸色极其难看。
这刀法颇像当年那让自己十死无生的那一刀,,他渐渐闭上眼,恍惚间似有勾起了当年痛苦绝望的回忆。
“没想到,当年败于他人之手的那一刀,竟然出自于东瀛之地,看来是我小瞧了天下武人……”
而一侧李文愎对于柳生不录这一刀也是惊悚不已,心知若自己亲临这一刀,也是非死即残。
他后悔让那位年轻翘楚上场,这无疑是让左中棠送死。
“旧人可死,新人必承!”
这个道理,身为大文豪的李文愎最懂,江湖中的老一辈可死走逃亡,但年轻一代必要欣欣蓬勃,才保江湖不老,武林不残。
这远远不止李文愎一人失容,其下众人皆是心神震荡,在这一刀下颤栗不已。
东瀛第一刀柳生不录非虚名,不出一刀便可惊天下人。
但是“柳生天狗”之称的东瀛刀客,他这一刀迟迟未斩,如仙人手托皓日而行,光芒凝而不散,令人睁不开双眼。
柳生不录面无表情,冷漠道:“杀生丸斩狱,招名,你若跪下,磕头,饶你一命!”
言罢,柳生不录气势步步逼近,刀意拔拔提升,如泰山压在心胸,令人喘不过气,弱者衣衫尽湿。
若是当众让这小小的听雪庐传人跪下,便相当于折断了江湖年轻一代的风骨,在这缥缈峰勾下一笔浓厚的耻辱。
若是不跪,死则死矣,这事最终也会不断流传东瀛扶桑国一人力压中原九州年轻翘楚的事迹,踏碎众人脸面,打散中原江湖的意气。
跪与不跪,结果都一样,东瀛老贼杀人诛心的阳谋,甚是毒辣。
静立不动的左中棠,不畏不惧,一语道破:“尔尔小道,你不就想乱我心志,以势压人。我如你所愿,等你便是。”
言罢,左中棠果真静心等候,没有出手的念头。
“咦!?”
望着左中棠胸有成足,无所畏惧的模样,柳生不录眉头不经意一动,脚步微微一顿,出现了一丝纰漏,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这转眼即逝的反杀机会,一去不还。
柳生不录步步平缓,大小如一,他不再言语,而是沉心驾驭妖刀,两人相距越近,一触即发。
刚才捕捉到良好机会的左中棠,依旧选择不出手,他微笑道:“等你气势攀爬巅峰之时,你必死。”
就在这时,柳生不录的滚滚枯叶已打着旋儿飞到左中棠身前三步远,气势已逼到巅峰,磅礴滚滚。
这一招杀生丸斩狱,是以势驭刀,以心持刀,以念斩刀,一刀之下可惊鬼神。
“斩!”
东瀛第一刀之人,他的这一刀声势浩瀚,风驰电掣往左中棠颈项斩去,拖曳出浓郁的流光残影。
好一幕黑衣杀黑袍。
好一场刀客斩刀侠。
此刻,左中棠终于动了,却没有彻底拔刀出鞘,而是一寸一寸拔出,断刀微颤长鸣,在听雪庐传人身后浮现出血斩千军万马的异象,那是一副尸山血海的画像,尸骨漂浮,煞气滔滔,虚虚影影,如梦如幻。
当左中棠断刀彻底显世,所有异象内敛,不再长鸣,无奇无华。
“左中棠!”
左中棠逆身相迎,一声长啸,横贯天地间。
两人皆有一股无敌势,唯我睥睨,吾刀第一。
断刀迎破浪,两者相撞,蓦然绽放出夺目光辉,绚丽璀璨。
在这一刻,其下众人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漫天寒芒与刀影,风雷滚滚。
“轰隆!”
一声炸响如春雷惊世,等了良久,刺目光芒一一散去。
一黑衣驻刀半跪于地,鲜血长流,面目全非。
一黑袍持刀而立于上,气息徐徐,平静无声。
东瀛第一刀败了,输的很彻底。
一刀分出了胜负,也分出了生死。
柳生不录已经死了,五脏六腑尽碎。
左中棠望着柳生不录的尸首,轻轻言语道:“你我之道同行不同归,你意在无敌当今天下,而我是意念无敌于古今!”
那滚滚杀伐之势也是转瞬即消,自此,名刀大会第一次出现了挑战并胜之的宝刀。
“名讳:左中棠!”
一旁观战的滕子舟不由得心中绞痛,那可不是一具尸体那么简单,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不行,自己得马上将这踏浪长刀赶紧处理掉,以免惹上是非!
心猿意马之际,滕子舟也没忘记正事,他边打手势吩咐人清理场内边道:“左中棠入名刀录之列!剩余五把空位之刀将在年末继续递呈!”
可转眼间,滕子舟又找不着先前那位左中棠的踪迹了。
他好像是为了这次名刀录而来,也好似是为了诛杀东瀛高手,更好似是还了李文愎的人情一般。
…来而无影,去而无踪…
密集的人群终渐渐散去,本次论刀大会也落下了帷幕,至于后台闯入了一名短裙红巾女子,割下包袱了柳生不录的头颅便飘然顿去的插曲便不再提。
福禄寿喜刃,蝉一,不归乡都是前几年名刀录上早已赏过,但却因多种原因未曾入选的古刀了,甚至由于江左盟等势力的原因,导致这缥缈峰下的名刀录连续三年未曾开赏。
滕子舟边整理包袱边想着。
今年的名刀录,恰逢江左盟易主归了韩青枫后,便不断收敛其羽翼与锋芒,大部分的生意财产都渐渐的交由官府来接管了,这名刀录才能继续启动,太湖的百姓们都暗中猜测,或许是盟中政变导致,也未曾证实。
至于之后的一把九回与这来去匆匆的左中棠两把宝刀之列,一柄由于牵涉朝廷内政,另一柄却是无头无尾,这两柄刀到底能否入得名刀录也是犹未可知。
“唉,还真应了名刀录上那句:杀伐忤逆,耗散其真。以杀止杀实在不算最上乘的武道。”滕子舟收拾了左殇门内一切事物,准备就此踏一叶扁舟,远遁而去。
“慢着……”
“额……”滕子舟正往前一愣神,一头栽倒在一古袍男子的怀里。
“拿来……”那男子笑吟吟道。
滕子舟抬头一瞧,捂脸道:“姚牧之!你咋才来呀!”
(感谢故事圈作者们提供的名刀:九回,许愿猫,遥不可及,将进酒,游子衣等。)
![](https://img.haomeiwen.com/i22688260/f6dd77480eaf5289.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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