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吸二手烟的老王

让我吸二手烟的老王

文/竹露滴清响

01.

老王是我的邻居，十足的大烟鬼。

早晨上班，他抽着烟下楼，晚上下班回家，他抽着烟上楼。

我一向不喜欢抽烟，也不亲近抽烟的人。

每天晚上七点左右我都要去楼道把窗户打开，因为晚饭后八点左右老王都要到楼道抽烟。不打开窗户，那点烟都会随着门缝钻进我家，一闻到烟味，我呼吸就会紧张起来。

小时候得过哮喘的我，现在仍怕烟怕得不行。

很多次，我在猫眼看老王在楼道抽烟。

他就站在电灯下，灯光把他稀疏的头发照得更少，烟在他嘴里吧嗒着，然后冒出蓝烟，缓缓地扩散在他暗黄的脸上，再慢慢升腾、弥散。虽然隔着厚厚的铁门，我依然被呛得嗓子发紧，于是在心里不停地诅咒他。

一颗烟会迅速在老王手里燃尽，听到轻轻“啪”的一声，烟头被老王扔在地上，随后再用右脚踩上几下后，老王就咣当开门进屋。

可不能就这么认为老王一天的抽烟生活结束了，十点左右，老王会来要命的第二轮，要是我睡的早，后半夜直接就呼吸着老王的二手烟入眠了，因为老王会在八点左右抽烟后把楼道窗户关上——自从这个窗户贼爬进来过一次，老王每天下班上楼、上班下楼，都要检查一遍，还特意叮嘱过我：小竹，注意关窗，防盗啊！

更要命的是，老王晚上十点的抽烟时，还会踱着步子悄悄来到我家门前，伸着耳朵听听我们在干什么。有好几次，我都看见他抽着烟悄悄走过来，他不胖的身躯挡住我正往外看的猫眼，一门之隔，我和老王，我们两个男人，亲密对望！

为了让老王抽的烟都从楼道跑出去，每天偷偷开窗成了我在老王抽烟前必做的事情。

下班找车位的时候，有时也会碰到同样找车位的老王，老王每次都会站在楼口，掏出烟点上，又一次让自己的五官笼罩在云雾里，我走过来时，他便和我打招呼聊天，我俩一起一上一下爬楼，上楼的过程，就是我“吸毒”的过程。

有几次，我停完车后看到老王的身影，都要故意到小区花园走一圈，只是为了躲开老王的二手烟。

02.

前不久，我的一个朋友因肺癌去世，医生说因为他抽烟所致。

可是我的朋友不抽烟。医生说二手烟更害人。

朋友的老婆抽烟，还专抽旱烟，医生说这就找到了症结。

十天以后，我突然觉得肺部也不舒服。去医院，直接挂了专家门诊，我说了诸多症状，专家叫我立刻去做CT。

正值五一放假，片子和结果要三天以后出来，但视频可以先让专家看看。

又跑回专家门诊，专家——一个退休后返聘的老主任，给CT室的人打了电话，我的视频立刻传了过来，专家老太太戴着老花镜，也让我凑过去看视频，其实我什么也看不懂，但是也把脖子伸得老长。

专家突然用鼠标画出一块区域，让我看：“看到了吗？两个肺叶边缘，腋窝附近，好多小结节……”

为了看得清楚，我是站着的，听了专家老太太的话，我当时就坐下了，其实是瘫到了凳子上。

结节，难道我还不懂结节啥意思么！

期间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闯进来，问专家可不可以不住院。专家老太太把眼镜扶到鼻子头上，眼睛从镜片上方瞪着那个妇女：“你都咳血了，不住院往哪跑……”还说了一些别的话，隐含的意思是再不治就真的没几天了。

我越发紧张，最后老太太把老花镜摘下来说：“最终结论还要看CT结果。千万不要抽烟啊！”

我想专家老太太是在安慰我，我懂。转而心里无比地愤恨老王，不吸他的二手烟，我会得这种病吗？！

回到家，我又上网查阅了不少资料，心里想着专家老太太的话，对自己得了什么病已判断的十之八九。

03.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心里充满了恐惧，眼睛就直勾勾地瞪着房顶，不时想起我那个去世的朋友。

活一天是一天。

第二天，我去给自己买了一些好吃的，回来上楼的时候，老王正往下走，和以往不同，老王今天右嘴唇有些上翻，两颗门牙露得很突兀，让人看了有些不舒服。

我脸色铁青，没有理他。不是他的二手烟，我能得这个病吗？

老王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我瞪了他一眼。

老王呵呵一声，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没笑。我很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上楼回家。

电视里正播放着医院的故事情节——家属站在癌症逝者床边哭泣。

我的心情越发不好起来，随即换了一个台，正在热唱，听着更烦，于是关掉电视，默默地吃着水果，想着该在遗嘱上要写的话——妻子还年轻，女儿也刚刚上中学。

三天，终于熬过去了。早上六点半我就到了医院，医院都是穿梭往来的人，多淡定的人，到了这个地方都淡定不了了。

坐在CT室门庞的椅子上，我等着八点的到来。

漫长地等待后，窗口有人说：“片子出来了！”

“李笑来。”我萎靡地讲出我的名字，不就是再印证一下早就知道的结果吗？

拿出结果报告单看时，我又一次坐到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