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破烂

作者: 三悟 | 来源:发表于2023-09-26 20:38 被阅读0次

从前学习不好,爸妈常常会说:“你不好好学习,长大了,你要捡破烂咯。”事隔几年后,我真的就去捡破烂了,倒不是我没有好好学习,是我想买漫画书。

具体不知道是如何发现捡破烂能够换钱的,那时父母才从单位办理停薪留职,从东北小县城搬到秦皇岛不长时间,才来到这座城市,父母疲于生计,父亲赶到山海关那边学习修理摩托车,母亲去学服装裁剪,偶尔还要去北戴河进一些货,晚上去夜市摆摊。

即使这样,母亲对我的学习也没有放松过,刚入学,我属于插班生,手上是没有课本的。房东家的姐姐曾是美术老师,因病在家休养,母亲就拜托她帮忙为画我几页数学课课本,那姐姐人美心善,不上学时,总会在家里带我一起画画,唱歌,玩耍。着实为我画了十几页的数学课本。看着上面用墨水画着的公式图例,我以为拿这种课本,在学校里很没有面子,课上很少拿出来。是我那时不懂珍惜,懂事后,才知道小姐姐所患的白血病意味着什么。

来到这样一座海滨城市,看到什么都感到新鲜,父亲很惊奇我到了这样陌生的城市,却总是能记住回家的路,一到中午放学回家吃饭,我就无缘无故的总喜欢奔跑,沿着一排排矮矮的平房和小道,风声呼呼灌进耳朵里,看到好玩的东西又赶紧停下来,这瞅瞅那看看。

看见墙根下,蜘蛛网上会有五颜六色的蜘蛛。看到一户大门口,莫名堆满了好多木板。隔天,地上建好了几根木桩,等两天,又见他们把木板在火上烤,过一天再次路过,木桩上竟支撑起一座木质的大船。原来船是在陆地上建造的。

到了回家的胡同,我总害怕胡同口的那户人家。一家三口人,邻居都说他们是魔怔。大人五十多岁,孩子也有二十多了,一家人的头发常年乱蓬蓬的,内裤则套在裤子外面,走路时嘴里总在碎碎念着什么。院里养了七八只鸭子,一到附近,就能闻到里面一股青草剁碎了的味道。每次路过,看到院里房子上面糊着塑料布的破窗户,我总担心里面会冲出人来把我抓进去,便加快脚步,赶紧跑过去。

家里的电视机是十寸的熊猫牌黑白电视机,跟着我们千里迢迢从东北来到秦皇岛,属于家里唯一的娱乐,但是搬来后,不知什么原因,总会收不到电视信号。最开始,看漫画就成了我唯一的消遣。一边看,一边照着漫画书画画,妈妈看我喜欢画画,鼓励我多画,然后把我的画一张张贴在了墙上。

一本漫画书的价格不算贵,最贵不过2元钱,但父母收入拮据,从老家搬到这里,原是为困顿的生活寻找一点机会,哪有什么闲钱为我买漫画书看,唯一的一本,还是在街上我摇晃着自行车,求着父亲给买的。

后来,好像是有人来家里来收废品,我意外发现铝制品很贵。

之后记忆里的画面,就是我拿着编织袋,到处捡废品,说是捡废品,主要以废铝废铁废铜为主,其他的废品则一概看不上,因为不值钱。这段经历,现在想来,总觉得是我童年时的高光时刻。小小年纪,竟然为了买漫画书,懂得去赚钱。比之成年后的我,更加接近生活。

甚至还拉起一个队伍,带着邻居家的小伙伴一起走街串巷,翻墙跳院,附近的公交车修理厂是我们常光顾的地方,偶尔能在里面捡到一个值几元钱的废品,能乐半天,赶紧翻墙出去,找到废品站卖掉,跑到书店买回一本崭新的漫画书。可能后来翻墙太多,被人发现了,一次摸到墙头上,竟沾了一手的大便,幸好是冬天带着手套。

如果换来的钱不够买,不免站在废品站门口发愁,怎么办呢?废品站里面总会堆放一些不起眼的废铁板,目测斤两还不少。也不知哪来的鬼主意,我会鼓动小伙伴,去里面偷出来,转手再卖给废品站的老板。

欢快的童年掩盖了成年人的世事艰难。

父亲学完摩托车修理,没有去修摩托车,母亲学完服装裁剪,也没有去制作服装。

日子并不愉快,母亲时常因为生活叹息,几次埋怨父亲不该来到这座海滨城市,甚至一度对生活失去信心。最后只得骑着三轮车,在市内几座夜市来回辗转摆摊,父母俩相隔不远,一人一个摊位,卖些在北戴河批发来的一些小商品。

我却觉得爸爸妈妈真了不起,竟然在夜市有两个摊位,太厉害了。我这块坐一会,那里坐一块,在两个摊位来回游玩,人群里,看看这,又看看那,一切都是新奇有趣的。

直到有天,听到母亲言语里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想去海边……我连上学都没了心情,放学时候,被同学抢走了手里的一元钱,想起那是妈妈给我的零花钱,想到妈妈,泪水就止不住掉了出来。回家吃饭,一家人默默无声的吃着,吃了几口,我忽然大声说:“爸妈别担心,没钱,我捡破烂养你们。”

母亲湿润了眼睛,父亲摸着我的头,欣慰的看看我,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月后,母亲只身离开了这座城市,去投奔亲戚另谋出路,爸爸和我留下来,等半年后,母亲在那边一切安顿好,爸爸再带我过去。

孩童时代,我对生活的苦难没有过多体会,只觉得爸爸妈妈无论何时都该和我在一起,母亲的离开,我懵懂无知,不知为何。想妈妈,哭过闹过。

经年以后,我慢慢回忆过去,岁月缓缓流淌,我总在想那时母亲和我分离,是不是就注定了多年后,她会因劳成疾,最终彻底的离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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