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每个天使折翼后，都不再美丽…
一
“你听说了吗？许艳玲在三中被把肚子搞大了。”
“哦是吗？那那个男生也是很勇气了，对咱们“班花”都下得去手。”
这个名字再次响起，撩拨出多年前的回忆，这个平凡又普通的名字可能对应着无数个个体，身世也各不相同。我姑姑家女儿也叫艳玲，我们语文老师也叫艳玲，只是她姓徐。当别人读她名字读成三声的时候她总会去纠正。
因为许艳玲当年公认的我们那一届最丑的女生，蓝色外套，永远提不上去的校服裤，每天蓬头垢面，龅牙，不时吸着摇摇欲坠的鼻涕。自然而然成为了同学们捉弄和戏耍的对象。
许艳玲爱扣鼻屎，尤其是上课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的鼻涕为什么下课的时候是可以吸溜的淌着的，上课的时候就可以变成可以扣的干的。她总是很认真扣着鼻屎看着老师讲课，老师总是能停下来看她扣完，然后说，许艳玲你恶不恶心。
许艳玲坐在最后排，左边是老吴，右边是阿洲。下课后大家总做出很夸张的动作，把他们两推开说，我听说许艳玲上课扣完鼻屎，不管干的稀的都往，抽屉下面抹，今天刚轮换完座位，先检查检查身上有没有鼻屎。
确认安全后大家才和他们勾肩搭背，你们两是真惨呀，老吴和她坐一个星期，阿洲和她做一个星期。还有一个星期他两共享，旁边的雷子大笑着说。
老吴总是在许艳玲上课睡觉的时候，把橡皮切成小块给她弹醒，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后面几排人都捂着嘴笑。
阿周经常告诉老吴，你这样不过瘾，你要趁她快睡着，手撑不住，头快滑下去的时候，这时候你再弹才更有效果。
我和她接触不多毕竟我是坐在前排的好学生，唯一一次也令我懊悔至今。那天午休时，她像幽灵一样走到我身边，她总是做事很慢很柔，有点像打太极，但是只是柔中带柔，以至于老师让她擦黑板都像没擦过一样。
她拿书角戳醒了午睡的我，睁眼看到她的样子给我吓坏了，她吸溜了一下鼻涕，指了指书上的一道题，她很少说话，但是我能明确地感觉到她知道自己像要什么。初三要进行体育考试，课间操也改成了跑步，每天跑十圈，大家都在随大流，滥竽充数，只有她每天一圈不少地跑完，那阵子我们每天娱乐就是回到教室，看着楼下她一圈一圈地跑，模仿她的跑步姿势，同时大家发现了光明正大的翘课新技能。
身为数学课代表的我，帮助后进生当然责无旁贷。我看了看题，拿起笔转了一会儿，后排老吴、阿洲和雷子发出了各种奇怪的声音。看着他们不怀好意的贱笑，我就知道如果今天我讲了题，那我就再也和许艳玲脱不了关系。提到肖剑南就想到了许艳玲，提到了许艳玲就想到了肖剑南。就一个人的一只袜子是臭的，另一只没有理由不臭一样，必然拉低了我年级第一在大家心中的形象，我那脆弱的玻璃心呀。
初中的无聊生活必然极大地激发了同学们的创造和想象能力，最后说不定都能给我整成亲了许艳玲一口，想想那大鼻涕，那种画面实在太辣眼睛了。
我冒着了一身又一身冷汗和一头热汗，她又拿书角戳了戳我，是的，我做了现在想起来都有点羞愧并想起心中就有点隐隐作痛的举动。我没有搭理她，转身坐到了别的桌子。她那种绝望无助的眼神我至今难忘，有不解，有被羞辱的愤懑，或许她认为我是学习最好的人，理应也应该是道德人品最好的，她觉得我跟别人不一样，她失望了。
那天她趴在桌子上哭了一下午，我心里的愧疚和怕旁人的嘲笑相持平。班主任问同学们咋回事，有好事者说:肖剑南不给她讲题，给她气哭了，全班哄堂大笑。老师也笑着对我说，肖剑南可以呀，多少老师都骂不哭的许艳玲，你给人家整哭了。我只能沉默以持。
有时我在想如果那天我换另外一种处理方式，或许结局会大有不同，也许从此她就爱上了数学，哪怕是爱上了我，为了我变得干净大方，在意自己的形象，于她而言结局都会大有不同。也许她就有了学习的动力，考上了比较好的高中，也就不会被坏小子欺负。毕竟好的学校里的人更加虚伪，就是想欺负你，也不会在明面上。
十多年都没有见过她了，但是过年时，大家聚在一起讨论的话题还总是少不了她。她可能是我们共同的青春，大家一起去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逗得大家开怀大笑，而我却只能举着酒杯吐下滚烫的酒。
在众人行恶的氛围里那种罪恶感或许能消减太多，消减至无，私下想来这样不对，却也很难辩得满堂结彩，到头来也还是自己左右手的互搏，光明面和黑暗面的斗争。
二
我也时常想或许那时我们年纪尚小，不懂得怎样去尊重一个人，凭借着童言无忌便可肆意地播撒着恶意的种子。
就像每个班级都会有这么一个人一样。在大学里，这个人是凯哥，一米七几的身高却有着两百多斤的体重，连英语老师都多次叫他到走廊上，讲着肥胖的坏处和疾病，劝他减肥，每次凯哥都好像懂了似的点点头。
世间因果总是循环，胖人多爱出汗，再加上凯哥春夏秋三季多穿那件蓝色短袖，就是到了冬天才勉强加了件外套，我不知道是那件短袖是不是凯哥向大家炫耀肥胖好处的招牌，还是对他意味深长。
意味没体会到，但是异味非常大，大到凯哥坐在实验室的窗口，风一吹整个实验室弥漫着那个味道，历久弥新，挥之不去。开始我以为是下水道的味儿，后来有次到教室比较晚，只有凯哥周围有座位，我还在笑大家有座位不坐还非得挤到前面，他们对我“耐人寻味”的一笑。有幸坐到了凯哥身边，我终于发现了困扰我多日的实验室异味迷团。凯哥所到之处三米内不会坐人，自带结界的男人。
大家也经常讨论，若是把306，也就是凯哥住的寝室，用薄膜密封严实，插根管，这面打火机一点都能烧烤。
开始大家还只是私下讨论，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了，大家也碍于脸面。私下讨论，传播虽然较慢，可最后还是全院都知道了凯哥的大名，成了全院公开的秘密。凯哥身后，总会有两个慕名而来的卡哇伊的女生，一个女生指着凯哥小声说“那就是凯哥”，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敬佩，另一个女生也很默契的悄悄点点头。
凯哥怕人尤其是熟人，迎面走来，他就会走个半圆形绕开你，若是同向而行，他若在你前面，就会小跑一阵撇开你很远，若是在你后面他就会大跑一阵，同样将你撇在后面。有次同上选修课，我看前面是凯哥，我连忙跑上去准备打招呼，凯哥听了后面的脚步，也知道多是同学，便拼命跑了一阵，我看他跑了我就在后面追，来来回回数次，我竟然体力有些不支，停下时我想到了凯哥曾经体测半小时不停歇跑完千米的神话，真不是吹的。
大一刚军训时，凯哥便早早到训练场等着，有时我到早了也会和他交谈几句，也仅限于几句，多了便不再踩我。
凯哥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有着北京人的腔调，却没有凯哥北京人的话唠，甚至于我这样不善言谈的人在他面前都能显得滔滔有点不绝。大家都说凯哥是京城来的，不愿和咱们这群土鳖多交流。
想起当年的许艳玲的事，我便觉得他可能需要朋友，便主动套近乎。
一次在食堂见他一人坐在桌子上吃饭，便主动凑了过去，尬聊开始：
“凯哥，一个人吃呀。”我发挥出暖场小王子的实力。
“嗯”，他动作停了一下便接着低头吃饭。
“回家的票买了没有啊？”我继续调动所有情绪去询问。
“嗯”。他吃饭地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匆匆吃完，可能还没吃完，便离开了，留我一个人在饭桌上凌乱。
我知道那种感觉，想和人交谈但又时刻小心翼翼维护着自己的自尊心，有时迎面的朋友走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像是被猎人发现的兔子一样，赶忙避开。
一个人倒还好，硬着头皮还能看一下，交流几句，若是对方一群人走过来，有认识的不认识的，自己形单影只，着实不知道说些什么，甚至被对方气势所压迫得紧张不堪。
我怎么知道的，因为高中时，我也这样，后来朋友点名批评我了，每次见面把人当空气，我笑说，我有社交恐惧症。迎上去才能发生接下来的故事。
三
我知道我不该也没有资格嘲笑任何人，我也以为人人都是平等的，虽然人的成长会不断成熟，不随意评判别人的外貌，行为。
但是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再到大学，好像从来没有变过，总会有人成为众人排挤的对象，呵，众人拾柴不但火焰高就连嘲讽也是成倍的增加，每人一句，或者一个小动作，但是一群人那就是成吨的输出。在这样人多即真理的社会里谁又能不是受害者？或许在长相行为上我们能稍占优势，在别的方面，我们是不是也会成为他人的笑柄，众人排挤的对象。
我知道写完这篇文章我依然会和大家一样，融于所谓的群体里，嘲笑本来已经弱势的对象，人啊总是要生存，总是需要可以佯装很强大的群体。在群体中表达微不足道的观点，也会被排挤吧。但是此刻我真诚地忏悔：嗨!那个丑女孩，胖男孩对不起。
细想来我竟发现艳玲和凯哥竟然都喜欢着蓝色，为什么是蓝色呢？或许只有蓝色的天空才能包容下无处安身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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