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去参观了元宝的婚礼,你一定会很羡慕他娶到了那样一个能说会道的漂亮媳妇。要是你打听一下,知道那媳妇居然是结过一次婚的媳妇,你那羡慕之心会顿失一半;要是你再打听一下,知道元宝娶那媳妇居然还花了他所有的家当,另欠五万的外债,你那羡慕之心会再痛失三分之一;最后你要是再听人说,他和他那新娶的媳妇认识还不到三个月的时候,想必你的好奇心会驱使我来讲讲他的故事了。哎!关于元宝的故事还得从他南下打工开始讲起。
一
那时候,也就是大家只能看手机而玩不起手机的时候,很多像他那样大的年轻人崇拜金钱像崇拜太阳。
你回家走亲戚别人会问“现在吃多少钱一个月?”
你大学还没毕业别人会说“以后准备找个多少钱一个月的工作?”
甚至,你开张摩托车回家也会被问:“是不是涨工资了,多少钱一个月?”
元宝就是在这样的询问声中把他那张擦得蹭亮的摩托车推进家门的。没有人知道当夜他有多兴奋,那是他几年存下的积蓄买回来的,“以后肯定会赚更多!”他坚信,所以他索性把剩下的钱都花光了。
第二天,有人在村头的茶坊酒馆能看见他大伯提着黑皮公文包在买二锅头,“元宝买的!这孩子长志气了。”
又有人中午从农田里回家时望见他三婶带着宝岛牌太阳镜摘棉花。“元宝送的!这孩子有出息!”
还有人在村里的小学校里发现他小叔的儿子在课堂上偷玩彩屏的游戏机,被老师发现哭着说不是偷的,是元宝哥哥送的。
就这样,元宝名声大振,这都是钱的造化啊!
“钱,可真是个好东西啊!”这天晚上,元宝睁大眼睛幻想着数钱的滋味儿,因为有钱数,他的眼睛都在发光,活像一只贪婪的猫看见了墙角的耗子,一幅势在必得的样子。
关于赚钱的这点技巧,他是多么感激当初自己没有选择普通高中而选择了职业技校,他是多么感激当初他那个大腹便便,财大气粗的叔叔把他介绍给了鞋厂、纸袋厂、服装厂、玩具厂。
这一年,他从一个乡村小白成为一个打工大咖。老板们都看重他本分老实,年轻力壮,沉默寡言做起事来不斤斤计较,劲头十足。就像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人,只要哪里有活儿干,他就没日没夜地去加班。
这一年,他二十二岁。因为挣得了钱,他总是用四十多岁成熟男人的服饰来打扮自己,踩着鳄鱼牌皮鞋,穿西装领的格子呢皮衣,梳油光光的后甩头,嚼八块一包的槟榔。
这一年他懂得了和那些流水线上张着的口袋,和那些奇形怪状、缺钉少瑁的盒子打交道,重要的是更懂得了怎么和人打交道。渐渐的,他的话语就多了,但是这跟他所挣的钱成正比,没有钱的时候,他是低头啄食的闷头鸡;领工资的时候,他就成了昂首阔步的食肉鹰。
这种情绪的体验深深揉进他的血液中,混杂在他的骨髓中,花钱带来的兴奋远远大于出门在外的孤独感、加班熬夜的疲惫感、碌碌无为内心空虚的恐惧感。
他习惯了不再以时间来计算生命而是用钱来计算生命了,有了这样的习惯,他把所有能挣钱的行动划为有意义的行动,把所有能挣钱的思想划为有意义的思想,把所有能挣钱和有钱的人识为能人、高人、贵人。
如此他的眼里就只有钱了,他不再像往日一样看重他周围像黄土一样泛滥成灾的乡里乡亲,也不再把昔日的大伯二叔三婶放在心上,他挣的钱越多,他的心就变得越硬,嘴里吐出的真言就越来越少了。
“看我的元宝哦!”金奶奶坐在自家的天井边像歌谣一样这样唱着:“比大学生还有出息!一个月少说也有个两三千的。”
“金奶奶,听说您家的元宝出息了,我看见他今天骑了一个大几千的摩托车回来可气派可带劲了!村里的年轻人有哪几个像您孙子这么有出息,有能耐。您瞧那老万家的儿子金生读了个高中还不是照样去打工,挣得还没您孙子的多。”
“金奶奶,您老是要享孙子的福了!再隔两年给你娶个孙媳妇,您老就更享福啰!”
金奶奶听了这些话,全身就会沸腾,这辈子倒底没白活!现在老金家比老万家强,后来她听着听着就硬要缠着村里的媒人给她家元宝介绍媳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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