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

作者: 温斯屿 | 来源:发表于2021-10-23 12:20 被阅读0次

       你的出现于我而言,没有不可治愈的伤痛,没有不能结束的沉沦,只要你在,我便很勇敢。

      自姐姐出事后,少安第二次来到案发现场。

      先越过酣然熟睡的看守者,谨慎穿过一楼,而后弓着猫步蹬蹬踏到楼梯间,残忍拨开头顶细密引人窒息的蛛网,那干巴瘦瘪的指头与后院无人打理的荒树枝丫所差无几。

      指缝间提着一盏陈旧,惨重褪了色的粉红灯笼,从使用年头判断,这盏褪色之前的原貌灯笼应是赤红色。偷摸上到二楼拐角处,是一间杳无人迹的闲僻小屋,门没上锁,锈迹斑斑的锁链繁复缠绕着耷拉在门闩上。

      少安轻巧推动了下门,吱嘎刺耳的尖锐噪声缓缓传入耳际。

      他顿了顿神,呼吸也终止片刻后,蹑手蹑脚重新退回到楼梯口,确认沉重如雷的鼾声照旧发出,于是再返回到那扇发出错乱鼓噪的木门前。

      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一般,凝神缓了缓气,猛一闭眼,手掌急速用力,刺耳的吱嘎声缩短了一半叫嚣,也不似刚才那般悬虚而扰民。

      焦急的心随着木门开启后,淡淡的烛光摇曳着照实了眼前的场景。

      这是噩梦起始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姐姐因不堪受辱而自尽的那张旧平桌,浑浊的空气里充斥着莫名言状的迷情恶臭气味。门窗紧闭,气味全飘散挥霍于这间陋室中,一点没往外渗出。

      少安可以设想到无数正值豆蔻年华的青少女被藏奸卖俏的贼人是怎样局骗拐带到这个场所的。

      可偏偏...为什么是他姐姐,他不明白。那个善良温情的只会一心一意对他好的人,世间再也没有了,那个连一只小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仁慈少女竟落得如此下场。

      那天,少安正在街上乞讨,被挚友小豆子仓猝告知姐姐被一个蓬头垢面的“壮年”掳走,往疏弃无人的庆显楼方向去了。他不顾手中被投舍的几枚碎银,一窝蜂地朝目的地狂奔。

      那是一间荒废残破的旧楼,许久无人来访。

      他和小豆子私下常去那一片,庆显楼不远处有条小溪,他俩屡屡下水抓鱼,还有幸去“膜拜”过那间旧楼,有次大雨突袭,还临时当了次规避所。

      一楼空旷如也,只有角落还散塌着残桌破腿,毫无生机可言。二楼仓储间堆了一些晦暗杂物,一张破桌,两人翻墙倒柜探究了好一阵,啥也没捞着,便扫兴离开。

      奔跑途中,少安大概预测到姐姐会遭遇何等祸事,还是尽量往好处思量,没准多虑了呢。

      由于离庆显楼有一段距离,等他着急忙慌奔到楼下时,正撇见掳走姐姐的“贼人”衣衫不整,顶着蓬头垢面的乱发满足放肆地往出走。瞬间怒火中烧,火冒三丈,他已经知晓了姐姐受到怎样的“摧残”。

      挥起拳头猛冲向凶手,被凶手一番柔劲巧躲开,如小豆子所说,此人很“壮”,强悍的身躯在微光中折射出一种无穷的光泽。粗厚的胳膊一把抡起少安,抛向空中,躯壳着地时还不忘补了两脚,脸上弥漫出“你能奈我何”的卑鄙神情,嘴角拖着无耻的微笑大步离去。

      留下地上瘫躺的少安咬牙切齿的直盯着渐渐浓缩为一团的黑影淡去。

      他踉跄着直起身,拖着半残带伤的身躯迟缓地上了楼,迟迟不愿相信的真相摊摆在眼前。

      头昏脑涨,脑子一片空白,嗡嗡鸣叫。

      破桌下那一具支离分裂,人不像人的赤裸躯体被揉搓磨折般卸掉了羽翼,身上的衣物被霸道无尽的蛮力撕扯的粉碎,瘦弱的瑟缩在旁,无形空洞的眼眸下泪水已流干,泛白的泪痕嵌在脸颊上,数不尽的凄凉。

      少安急遽脱下身上的破长衫给姐姐披裹上,心疼惋惜的脸色在此关头不知该讲些什么。

      轻言换了声:“姐姐别怕,安安来了。”

      一手轻轻拍打着姐姐的背,另一只手呈拳头状竭力握紧,眼里的愠色逐渐熏染开。

      这时,少女的眸子好像从无限的地域深处退场,强行积聚了一小束光映现在眸中,有了一丝亮点。她缓慢痴呆地昂起头,干涩蜕皮的嘴角留下一抹血痕,糟乱的头发显得整个五官狼狈至极。尽管如此,还是强行挤出一抹微笑,蠕动的嘴巴里吐露出两个颤颤巍巍的字眼“安安。”

      依了片刻的寂静,身旁的少女像是脱离了桎梏依附刚烈向桌角撞去,速度快到让少安猝手不及。而后,少女孱弱瘦小的身躯徐徐倒下,额头与嘴角不断往外溢血,止也止不住。

      少安惊慌扶稳少女,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姐姐,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想不开...留安安一人怎么活,我不要你死...啊......”

      气若游丝的少女拼尽最后一股气,吐露着遗言和对眼前少年的愧疚。

      “姐姐...先走...一步了,往后你...要...懂事,我会在天上...看着你。对了,不要...为我...报仇,你打...不过他的。”话完气尽,那双经常抚摸少安头的纤细小手如今再也抬不起来,慢慢起伏的呼吸逐步停止,苍白消瘦的脸颊上没有储存到一丝肉。

      自从十年前被少女捡回家后,两人相依为命,少安再次体会到了家人,温情的可贵。

      虽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我了。”

      “至于报仇这件事,我非做不可,但不会和他正面交锋,你放心。”

      少安悲痛的怒眸中,释放出一种无人匹敌的愤意。

      顺利安葬了姐姐后,少安接下来盘算如何抓捕凶手,经过小豆子多次勘察暗访,得知间隔一周“壮年”会来到庆显楼强迫清白女子被迫与他发生关系,屡次有人报案,但最终不了了之。自从姐姐那件事过后,“壮年”再未露过面。

      经过小豆子几番查询,终于揭开“壮年”的身份,是官老爷在外的私生子,这事众人都知晓,只是不在明面上掰扯,放到暗地里评头论足。

      姐姐是许多“受害者”中最有骨气的一个,觅死为众多妙龄少女博得一个上诉的好机会,奈何大家不争取,不珍惜。单凭少安一个孩童能掀起什么大涟漪,只好另想他法。

      既然天理不公,我便逆天独自讨回公道。

      于是少安再次光临陋舍寻找线索,企图能抓到凶手的任意一丝小把柄。但因上次姐姐的事后,这片旧楼被包围起来,不让外人靠近,还外派了两个巡逻者日夜轮流看守,这事变得有些棘手。

      幸好晚间值班的老翁年逾花甲,且这片荒地除少安小豆子以外,再无外人踪迹,于是老翁便懈怠下来,省去巡逻的功夫,倚着门板渐入梦乡。

      当烛光微弱地散发出足以照亮现时的景象时,少安怨愤的神情重新悸动并仇视着一切能入眼的线索,这地方他此生不想再来第二次,要不是为了姐姐讨回公道,他万不会在踏入这片糟粕之地来。

       这间不到十平米的腥烂泛着腐朽的凶屋,仿佛还重现着姐姐遭受非人折磨的当日惨状,少安想方设法想自己扰攘的心稳定下来,然后去搜索任何可以追查到凶手的证据。即使痛之入骨,也要帮姐姐翻身力证清白,全神贯注的考察起任何构成端倪的棱角。

      蓦地,墙角一个圆形发亮的挂坠暴露在少安眼畔,有点眼熟...他小心踱步过去,注意力全在那块精美绝伦的挂坠上,惊艳程度与整间残余的破屋丑相一点也不相衬。

      只是这块挂坠,看起来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倏地,他想起十年前与哥哥分散时,亲手挂到哥哥脖子上的坠子。

      好像是同一块...

      他好像忆起什么惊天大事般,把掉落的坠子揣回胸口悄然退出了这间旧楼,与小豆子重新汇合后,彼此分享的证据再次证实了那份猜想...

      “之前的消息不知谁胡乱邹扯,全是伪造的。哎,据说,那人是多年以前逃荒漂泊至此地,性子好人也实诚。官老爷的女儿阿朱一眼便瞧上了他,硬要强行举办婚姻,人不答应,阿朱便找黑老大的属下狠毒教训了他一顿。后来,迫于强威之下终于成了亲。”

       小豆子吧唧了下嘴,继续往下说。

      “只是阿朱不会生养,硬要他与别的女人同床,怀孕生子之后以自己名义收养。还专拣年轻的姑娘下手,用尽各种办法,霸王硬上弓强取豪夺,全拜阿朱所赐。如若不按着她的法子来,便找人毒打一顿,照样找人毁了姑娘的清白之身。渍渍渍,太狠了这人。”

       小豆子也惧怕起阿朱的骇人手腕。

       “可真不像是个女的,蛇蝎心肠。”

      “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壮年名叫少伦。据说,少伦每次行动之前都会被阿朱监视,确保万无一失达成使命后,黑子赶回去复命。

      有一次少伦想着法地帮某个姑娘逃离魔爪,被阿朱发现后,潜逃的那个姑娘被多人轮奸,造成精神错乱,萎靡不振。连少伦也被毒打三天下不了床,结局实惨。”

      再次听到家兄少伦的名讳,少安忐忑不定的心再也不能坐视不理。

      且哥哥屡次遭受恶毒阿朱不同寻常的折磨,他深感痛心。少安了解哥哥的性子,绝对不会为了恶人欺诲良民,至于其中缘由,还是等见到哥哥时再询问究竟以否。不动声色继续听着小豆子徐徐说来,沉寂已久的心渐渐翻动滚撞。

      “不过,我敢打赌,这件事绝非少伦所做。我怀疑你那天看见的人并非是少伦。因为,我听小米说,那天下午少伦在码头搬运货物,压根没去庆显楼那片。”

      “而且,最重要的是,有人盯你姐姐好久了。”

      心思集中不带喘气的小豆子,啪嗒啪嗒愣是把搜集到的具体音讯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全无沉思听到的人是何等动静与反应。

      少安惊愕想起,那天阴险凌厉的“壮年”,出手招招歹毒,根本与哥哥半分不像,无论神情或举止都大行径庭,猖獗欺侮孩童,单凭这点,此人绝无良善之辈,不配与哥哥相提并论。

      那么究竟该从何处下手...

      幸运的是哥哥本性没变,还是曾经那个温柔敦厚的青年。

      可是这些少女的案子到底跟哥哥有无关系?

      他如若没有侵犯那些姑娘,那么凶手又是何人?

      凶手为何打着哥哥的名义招摇撞骗?

      还有既然那天那个人不是哥哥,那么又是谁...

      他与凶手有无关联...

      种种谜团待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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