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人心似铁，官法如炉
上回说到王大蒜在长安府金宝街偶遇微服私访的钟大人，两人相见恨晚，一番长谈。
正在钟铮和王大蒜两人相谈投机之时，却听官仓门口有人吵闹。钟铮和大蒜好奇，一行七人走向前去观看，只见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壮农夫正在与官差争执。
这农夫身材壮实，衣着破旧，皮肤黑亮，面容憨厚。虽被几个拿着水火棍的差役围着，但却毫无惧色。
那农夫头爆青筋，怒道：“我在家中仔仔细细过了三遍秤，千真万确是一石粮食，为何送到这里，却好好端端的少了两斗？变成了八斗？”
一个书吏哈着腰走了过来，只见他四十多岁，白胖胖的，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那书吏下了几级台阶，立在农夫面前，笑嘻嘻的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啊？”
那农夫梗着脖子，大声道：“俺叫吴么么！长安府城西吴家庄的！”
那书吏再问：“你是第一次来纳粮？”
吴么么奇道：“咦，你怎知俺今年正是第一次纳粮！”
书吏笑道：“我怎知？我什么事情没遇到过，你若是纳过粮，便不会再问这一石和八斗的混账问题，耽误我们的差事了。”
吴么么大怒挺身向前道：“你这人，看着面善，怎么却出口伤人，我所问的怎么就是混账问题了？”
书吏歪嘴一笑：“小子，这粮食入了仓，我们当差的日夜轮守，竭尽全力防贼防盗，但再是仔细，却也防不住那麻雀、老鼠和米虫偷吃。所以按照长安府历来的规矩，若要交一石大米，则还需随两斗鼠耗米，这叫雀鼠耗。所以，你要明白，不是一石变了八斗，而是你小子少交了两斗！”
那吴么么更怒：“那老鼠麻雀嘴巴肚子能有多大？却怎能吃掉两斗大米？真是岂有此理！”
书吏脸冷的一板：“你要交就赶紧，不愿意呢，就等着官差去你家催科，到时，可就不是两斗米的事情喽！”
吴么么怒不可遏，额头青筋暴露，正要冲上前去，却被旁边一位老农拉住，“孩子，长安府多年来就这规矩，你和官府作对，岂不是自讨苦吃？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就交了这两斗鼠耗米吧。”
吴么么还要说话，但听到后面人群埋怨起哄：“这年轻汉子怎么如此矫情？交是不交？不交闪开，别耽误我们交公粮！”犹豫了下，一张黑脸憋的通红，便没再吱声，默默的从边上拿起一袋本要卖到米店里大米里倒进称重的斛里。
一旁称重的官差大声指挥道:“倒，倒满，继续，别停”！
只见那雪白的大米哗哗的瀑布一样倒进斛里，吴么么觉得差不多了想要放下米袋，但称重的官差却仍大喊“别停，继续，让大米冒尖，高高的，尖尖的！”
没一会，那大米堆满了斛内，又堆出了一个高高的尖顶，吴么么停了下来，大声道：“怎么要这么多?这肯定多了”。
他话音未落，只见刚才那跟他讲雀鼠耗的官吏猝不及防地冲了过来，狠狠地往刚刚装满米的斛上踢了一脚，那斛被踢得乱晃，堆成尖的大米哗的洒了一地。
吴么么哪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气得脸都变了形，大声喊道：“你……你！你在做什么？”说着便伏地要将大米捡起来。
哪晓得被那官吏一把扯住，说道：“干嘛呢，懂不懂规矩？刚才是雀鼠耗，现在洒出来的这些米是运输转仓中的损耗，已经被充公了，你小子可千万别乱碰！”
王大蒜看到说：“这“淋尖踢斛”的套路自古以来就有，百姓交公粮时，先把粮食倒到斛里面，把斛子倒满冒尖，管事的官员要上去踢一脚，斛子虽不倒，但是上面的尖会洒下。洒出来的粮食不允许老百姓回收，算做运输和保管中的损耗。随后百姓再把斛中余下的粮食拿去称重，无形中多交不少粮食，这些粮食便成为了官差一笔收入。那鼠耗雀耗也是同一个意思。”
钟铮愤然道：“自古以来？哼，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当今朝廷爱民，那些陋规早就被废了，还在各地立了禁革碑。三令五申不得“故意憎嫌，筛扬刁蹬，明加暗扣，浮收斛面，并在仓人役勒索入廒钱、筛扇钱、斛脚钱、扒钱、酒钱、票钱、铺垫等钱，并呈样米、顺风米、养斛米、鼠耗米，以及借称积谷，按石勒捐，巧立种种名色”，而今这些胥吏却毫无顾忌，仍如此欺压百姓。古语云：人心似铁，官法如炉，今日我定要祭出熔炉，炼炼这些无情的寒铁。
话音未落，却看到官仓那边已经打了起来，原来那吴么么气不过，抓住那踢他米斛的书吏，想讨个说法，但却被一群官差围在中间暴打，吴么么虽年轻力壮，但双拳难敌四手，一会便被打的头破血流不省人事。
钟铮看这情形，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喝了一声：“住手！”便拨开人群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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