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弘很有情绪地走在都城的大街上。他认为都城不应该这么对他。他和他的女儿婷婷是多么可怜,如果每个人都像林教授这么对他,那么真的会让周弘一家绝望的。周弘搞不懂,为什么林教授一天之间就突然改变了态度。
奶奶哀求林教授出具一纸证明,就说婷婷是能够进普小读书的。她不能就这样看着孙女成为一个哑巴。“她要接受正常的教育,她应该享有这份权利。”奶奶对林教授说。
林教授什么也不对奶奶说。现在,林教授面对的是一个从河北农村来的妇女。这个可怜的女人,她儿子的耳朵也聋了。她来求林教授帮忙。她是看了电视后特地赶过来的。她希望儿子能够在林教授的帮助下早日康复。可林教授没有好心情了,林教授对这个河北的农村妇女说:“我已经对你说过了,你的儿子的听力已到了120分贝,就连汽车相撞的声音他也听不到了,你要我怎么办? 他连康复的可能都没有,我劝你以后就不要再往这儿跑了。”林教授的情绪很坏。他被周弘和周弘的老母朱芝华搞得非常气恼。他现在对任何人都无法展开笑脸。他应该对这个农村妇女客气一些,因为他是一个教授。你既然是一个教授,你就应该有一个教授的样子与风度。但这时,他无法想起自己是个教授的问题。不是每个人都能时时记得自己是谁的。
周弘神情惨淡。到都城来求医是这样的结果显然是他没有想到的。现在女儿的情况还很严重。女儿能够识两千多字了,女儿也能背很多古诗讲许多故事了。可是婷婷的话有时还很不流畅。林教授第一天说婷婷能够讲得这样好,已经相当不错了,我们会帮她继续康复。可第二天林教授就说,你看,她在讲什么? 谁能听得懂? 结结巴巴、模模糊糊,什么乱七八糟的。周弘像针刺了一般吃惊地看着教授。谁也没有这样伤害过婷婷,伤害过周弘。可今天伤害他们的竟然是一个都城的教授,一个白衣天使。婷婷好象也知道了些什么,她躲到了墙角,恐惧地看着林教授。那种楚楚可怜之态又使周弘想起婷婷在幼儿园时婷婷瑟缩在墙角的情景。
周弘知道,这都是因为那该死的舌根音g、k、h, 婷婷怎么读也无法把它们读准。周弘有点灰心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教婷婷去学舌根音了。这之前,他只是不想泄女儿的气才为女儿高兴鼓掌的。周弘何尝不知,那一次,婷婷兴冲冲地回来说要背诵一首儿歌。可那儿歌究竟说了些什么,有时连周弘也没听清楚。周弘真的没有听清。他只是为女儿鼓掌。他不想让女儿伤心。他相信女儿总有一天会说得很好的。
见到那个被人称为中国第一聋哑神童的杨晓乾后,周弘有点伤感。杨晓乾同样是全聋全哑,但表演朗诵时,口齿那么清楚。语调那么自然。但周弘到底是周弘,多年的痛苦经历使他顿时又产生了一股豪情:杨晓乾能够做到的,我们家的婷婷也一定能够做到。
杨晓乾的母亲就是那个聋童康复中心的主任。在都城,当志毅医院又一次宣布了婷婷不可能康复后,当周弘情绪低落地走在都城的大街上时,他在一个布告栏里看到了中国聋童康复中心的广告。这又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这是周弘的幸运。周弘总是能够抓住这一次次的偶然。只是他没有想到林教授的态度就与这个杨晓乾有着很大的联系。
中心的负责人叫于静。这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周弘没有多想。周弘又向前走去。周弘想也没想这个广告会与他有什么关系。可是周弘没有走上几步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又走回去,在那个广告前停下来。
周弘想起来了。来都城之前,他的老朋友,前线话剧团的宋强曾说过他有个中央戏剧学院的老同学现在也搞起康复工作了。宋强是个剧作家,有时他自己也上台串一些角色。他还想过要编一部反映婷婷成长的戏,题目都想好了,叫《无言的召唤》。呼吁全社会把有声世界的温暖送到这些孩子们的心灵上。可当时剧团没有这方面的创作设想,也没有这方面的计划。宋强为此与剧团的领导发生了争执,差点儿丢了自己的“饭碗”。最后,宋强只能遗憾地要周弘到都城去找他的同学于静想办法。“于静会帮你们的。于静会帮你们的。”宋强反反复复地说。
这个于静会不会就是老宋的那个同学呢?
周弘打了一个电话回南京。宋强的回答是:“没错,就是这个于静。她现在已经改行了。你就说是我让你们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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