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好过春难熬，在过去是经常挂在人们嘴头上的一句话。这句话道出了穷人的心酸。在旧社会穷苦百姓没有土地，更没有余粮，几个月省吃俭用积攒很少一部分钱财全应付了过年。这样年一过，家里米干面净，吃饭成了大问题。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春季，没有钱花，没有粮吃，日子十分煎熬。一个春季，一家人整天只为如何填饱肚子操劳。
到了新社会，农民分得了土地，但由于生产力低下，粮食产量一直上不去，吃饭仍然是个头等大难题。
晚上曹忠信问父亲：“爸，我走这几年咱村发生改变了吗？收获的粮食够吃的吗？咱家今年怎样？还有多少粮食？够春上吃的吗？”
曹知礼沉默了一会儿说：“悬乎，估计还欠缺一部分。其实不光咱家，村里有很大一部分人家春上都缺粮食。”
“还有出去讨饭的吗？”
“讨饭的倒是没有。因为大队小队仓库里都有备战粮，一旦社员们饿肚子了就会开仓借粮，不能放着粮食让老百姓挨饿。等到麦季分到了口粮再让他们还回来，补上粮仓窟窿。”
曹忠信说：“这样做好，做事不能墨守成规，不能仓库里存着粮食让社员饿肚子。哎，时至今日，我走出去已经四年了，可老百姓吃不饱肚子的现象依然没能解决，着实令人忧心。”
李兰芳说：“那有什么办法？国家目前还不富强，农资化肥依然短缺，地里产不出更多粮食，能不挨饿吗？我说儿子，这个心你就不要操了，还是一心想着干好你的本职工作吧。把兵带好，把训练搞好，出色完成上级交给的各项任务就行了。”说到这里李兰芳停了停，接着又说：“儿子，我这会儿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这个事是你一定要操心的事，它不再是公家的事，是你个人婚姻的事。你今年都二十五岁了，晚婚年龄都够了，可你至今连个对象都没有，这是我和你爸一大心病，是不是该你操心的事？咱们村里像你这么大年龄的小青年早就结婚了，有人都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可你呢？还单身一人！”
曹忠信听了妈妈的话笑起来说：“妈，你多虑了，我早已有了对象，人家还是城里人。只是我一直没有告诉二老。这女孩儿是我高中同学，现在济宁一中教书，是位老师。我们以前说好的，不登记之前绝不告诉父母，一是怕你们催婚，二是避免两家礼尚往来的麻烦。今天你们既然提起了这事，我就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打算今年结婚，就在放暑假的时候。结婚后我就把她带到部队去，托托上级领导，看看能否把她安排到后勤单位教书。”
李兰芳听了儿子的话眼睛一亮，又是激动，又是生气，抱怨说：“你这孩子，这是终身大事，嘴咋那么严实呢？应该早告诉我们一声才对，省得我和你爸天天念叨你的婚事。”
“原因我不是说了吗？现在告诉你们也不晚。你二老不该是个心事，难道你们二老担心儿子找不上媳妇不成？”曹忠信说完向母亲做了个鬼脸。
李兰芳此刻对大儿子的婚事彻底放下心来，他们以后就不用操心大儿子的婚事了。可又一个心事袭上心头，那就是二儿子年龄也不小了，也没有媳妇。
李兰芳打算问问二儿子关于媳妇的事，她说：“老二，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有对象了吗？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不能无动于衷。”
曹忠实看向大哥，说：“哥，说你的事又扯上了我。今天二位老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只谈儿媳妇的事。看看吧，你有媳妇了，二老没心事了。现在又扯上了我，我咋应付呀？我说我高中也有个女同学想跟我，可我没要人家。不，是人家不要我。从此我就对找对象的事失去了兴趣，打算一辈子只过一个人，无牵无挂。”
“别贫嘴了，正经点，给父母好好说话。还教师呢？说话没点素质。你前段时间给我写信不是说你已经找到对象了吗？今天咋又没有了呢？你说你的对象长得可漂亮了，一米六七的个头，大眼睛，杨柳细腰，一笑脸上还露出俩酒窝，说话银铃般好听，妥妥一位仙女下凡，人送外号赛西施。我看后还替你高兴了一阵子。今天咋又没有了呢？”
曹忠实红着脸说：“哥，你瞎编，谁给你说人家外号赛西施？我只是说人家长得漂亮。”
“怎么样？原形毕露了吧？你还说自己没对象？我说赛西施怎么了？只要漂亮就敢与西施比。老二，说正经的，弟妹是干什么的？你们打算啥时候订婚呢？”
“她？售货员，站柜台的，户口倒是非农业，挣工资。我们俩的确是同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班，高中还前后位呢！”曹忠实如实交代。
李兰芳听完俩儿子的一番对话开始转怒为喜，她瞪着眼说：“这俩孩子，一个军官，一个教师，咋说话忒没正型？都早早有了对象却编瞎话糊弄我们老两口，白让我们瞎操心，没个孝顺孩子。”
兄弟俩听了母亲的话一块笑起来，曹忠实说：“妈，我俩是天底下最孝顺的孩子，哪个人都没用二老操心就找到了对象，彩礼钱一分没花，还说我们不孝顺，你们还想多好？白白捡了两个儿媳妇，这般好事打灯笼都难找。”
李兰芳说：“好了，别贫嘴了。受难为的时候在后面呢。你俩想过没有，咱家就这三间旧瓦房，两间西屋，咋给你俩娶媳妇？老大结婚可以住上房，哪天老二要结婚，那该住哪里呀？住学校还是住供销社？”
曹忠实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用愁，路子是有的，我们娶到西屋里也行。”
“这哪里能行呀？这事也怨你爸，当了一辈子支部书记，自己连一块宅基地也没划。对别人家倒是挺上心，有求必应。看看，轮到自己了，犯难了吧？看看现在哪里还有闲置地划给咱家盖新房？”
曹知礼说：“有，还有。我考虑过了，村西芦苇塘可以垫起来盖房子，就是地势洼了些。这好办，春节一过咱就找人帮忙，问两辆马车，两天就能把洼地垫起来。”
“说话倒轻巧，嘴一张就说出来了。可实际操作起来就难了，还要找人，还要问马车。这且不说，找来人还要管饭，代价是很高的。如果一开始就划拨一块平地还用操这么大的心吗？”
曹知礼说：“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你还是村干部，素质低了吧？别忘了，咱家是干部家庭，方便就得让给群众，吃亏留给自己。咱们要是带头抢占好地，社员们会怎么在背后议论我们？难道让人家说他家是干部家庭，手中有权，想占哪里占那里。”说到这里曹知礼停了停，抬头看了看房梁上挂着的菜篮子说，“管人家饭是肯定的了，邻居百氏帮忙吃顿饭是理所当然的。现在不是刚过年吗？篮子里正好有油炸丸子，有酥菜，筐子里有馒头，正巧派上用场。”
“这可是十几个人吃饭呀，都是出大力的，饭量都很大。咱家这点储备粮管啥用？两天就米干面净了。”李兰芳说。
“妈，不用发愁，我回部队后向同志们借一部分现金寄回家来贴补家用，以后我慢慢还就是。二弟也有生活补贴，也可以向同事转借一部分，还有你们二老，也向亲戚邻居借点钱，三方一筹力，这处院子就盖起来了，住宿就不用愁了。待几天我就回部队了，一回去我就操办钱款的事。”
就这样盖新房的事有了着落，一家人便终止了这个话题。李兰芳说：“大孩子，你既然打算今年结婚，我觉得你应该在你没走之前去你老岳父家一趟，买些礼物看看人家，并顺带把姑娘领回家来让我们看看，互相认识一下。”
曹忠信说：“行呀，我明天就买礼物进城，一定把她领回家来，一家人互相认识认识是好事。”
一直坐在一旁的曹蕊，也就是小妹翠花一听大哥要进城领嫂子回家，高兴坏了，她一蹦多高，跑到大哥面前说：“哥，我明天也跟着你进城，看看嫂子家是啥样。人们都说城里人的家庭比农村好许多倍，没亲眼看过不知真假。这会我要亲眼看看是不是像人们说的那样。还有，人们说城里人照明用的都是电灯，家家都有缝纫机、自行车，要比乡下进步十年。这次我去看一看，就能证明人们说的话是不是言过其实。”
“可以，完全可以。我答应小妹的请求。我家小妹又不是拿不出门去，也是貌美如花，毫不逊色于城里人，也不逊色于你嫂子。”
曹忠实的一番话说的小妹脸红了一阵子，小妹使劲瞪了大哥一眼没再说什么。
就这样兄妹俩说好了一块进城的事，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出发了，到了中午就来到曹忠信的未婚妻家。
曹忠信未婚妻正坐在屋里看书，他没有注意到来人。曹忠信见状大声说：“呦，真用功，家里来人了都不抬头看看。”
女友一听有人进家，赶紧抬起头来，她一眼看到了曹忠信，那白皙的面皮一下红到耳根，她把书本合上站起身来说：“你今天来咋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呢？我好做一下安排。多不凑巧，我爸妈觉得今天没事串门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那有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你家。二老不在家就不在家，这样我们说话才随便呀！我今天来你家也没有什么大事，一是来看看二老，二是带你去我家。一家人都想认识认识你。这不，小妹等不及了就跟我一块来你家了，想提前见见准嫂子。”
邱丽丽一听小妹来了脸又红起来，她嗔怪地看了一眼曹忠信，然后赶紧走过来拉住曹蕊的小手说：“小妹，对不起，怠慢你了。不知你是我家小妹，我只在信中知道家里还有一位漂亮小妹，未见其人，所以慢待了你。今天一见小妹果真如此，小妹长得甜美可人，就如电影里的演员那么好看。来来，快坐，我跟你倒水喝。”
曹蕊的小脸也一下红到耳根，邱丽丽的话让她感觉很害羞，她小声说：“姐姐夸奖了，乡下姑娘没什么好看的，天天风吹日晒，土不拉几，比姐姐你差远了。”
邱丽丽“咯咯”笑起来夸奖说：“小妹真会说话。诶，妹妹，今年多大了？上初中了吗？”
“十五岁了，上初中二年级。”
“奥，上初二了，成大姑娘了。快别站着了，进屋喝水。”她又转向曹忠信说，“你不是说带我去你家吗？那好，我去。我马上给父母留一个字条，说明情况，待会儿咱们就走。现在坐客车还能赶上，误不了今天到家。”
曹忠信说：“那太好了，你赶快去写字条吧。我们在屋里转转，小妹说很想来看看城里人的家是啥样的。”
曹忠信说完后邱丽丽去写字条，他便陪着小妹去各个房间转悠。曹蕊一边看，一边不停地夸奖，说还是城里人住的好，环境舒服，比起农村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邱丽丽很快写好了字条，她把字条压在烟灰缸下面，然后出门向邻居大妈交代几句话，接着几个人锁好屋门直奔汽车站。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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