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回头

其实对于故乡的感情，除了对纯天然的田野风光和带着血缘的亲戚保持着眷恋，其他更多是漠然之中夹带着一丝类似恨铁不成钢的埋怨。

驱车经过的路面上常挂着黄色警示牌“路面维修，注意安全”，我就纳闷上个月回老家时候警示牌好像就已经矗立在那。说不明白是财力贫穷导致，还是某些人反复倒腾着其中的利益，这条路就跟穷人家的破衣服一样常常缝缝补补。大约两个小时的车程，经过拥堵修补的六个车道，高速公路的四个车道，盘山绕弯的两个车道，杂草丛生的一个车道，我从城市到农村。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所住的地方应该叫角落，只是中国磅礴大地某个小小自然村其中的某个角落。还未到村口就看到非常多茶树，印象中以前都是修剪得工工整整，现在茶树中间还冒高出一些杂草。实际上，从镇区的高速路口下来沿路上就很多茶树，因为这整个县城大部分人靠茶叶营生，赢得中国茶都得响亮名声。杂草在霜冻之后就变成土黄色，散布在弯弯曲曲的丘陵茶园，真好看。

山的对面还是山，侧面也是山。一进村口，收入眼帘的是一座大山，据老人说站在最高峰地方还可以看到厦门。长这么大我都从未登顶，或许还未时候，就像生活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顶峰，但那终究会成为一个念想，比如有生之年在我回归乡土的时候必须登顶。自我记事起，老一辈就在说厦门是大城市，上了学才知道厦门改革开放试点特区，虽然幽居山野但心系繁华的城市，或许这就是穷苦人想改变的原始动力。那座大山用沉默向我传达到了山顶也只是另外一个开始，山外有山，我在城里就要本分做人，人外有人。

城市日新月异，而我的家乡变化几乎不大。三十多年了，它还是青山绿水，这应该就是历经岁月后留下来令人自豪的最大价值。现在有种潮流城里人向乡村逃离，渴望一方宁静，发展出很多度假山村。石头泥土建筑搭配乌黑的瓦片的宅院，三十年来一直趴在那里，恍然已成一张岁月黄昏的照片。门前溪水潺潺，门后阵阵竹风，鸡鸭成群在东西南北风的一年中肆意成长。现在一形容起来就觉得非常的美好的乡土生活，可是在以前身上一直背负着贫穷的自卑心，一直故意藏匿家乡的风貌。不管走得多远飞得多高，长大以后终于知道，在家乡面前我还是在劫难逃，它以绝对宽容重新接纳浪子回头。

浪子回头，有多少人要用尽一生得力气才能做得到。小时候印象中的闽南语歌曲的碟片都是从台湾过来，画面尽是一些十二大泳装的美女。应该是在97年以前，在山头劳作的时候还会遇到很多的传单从很大一个气球中飘落，长大之后才知道那就热气球，是跨过台湾海峡。于此同时传过来还有被屡屡禁止的六合彩和电话诈骗，这两个祸害了整个中华大地，很多人家破人亡，很多做着不劳而获的暴富梦。有些人是挣得盆满钵满，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别人所失去的痛苦。苍天和大山都沉默无言，它们的喊声早就被贪婪堆起来的钱声淹没了。乡村轰隆隆的几百万跑车声音听到了吗？魔鬼在殿堂，善良在流浪。

两个小时的车程离家不算太远，有那么些时候会萌生回乡创业的想法，甚至大概想了主题和方案。以忆苦思甜为主题，把杂草丛生的茶山做亲身劳动体验，把空荡闲置的农舍装修成民俗，在加工一些如笋干、地瓜干、蜂蜜等做伴手礼。望着天空有时候恍然感觉这些是不着边际的话，这些都是辛苦又来钱得慢，现在的年轻一代都已看不上。成片荒废殆尽的茶园更显得青山绿水，通往茶山的小路冷清寂寥，再也看不到深浅不一的脚印。这角落所属的一切冷清，都已如常。

坐落在成林中的镇宝殿，供奉神农教主、太昊仁帝、张公圣君，三位都响当当的上古神，承载着祖祖辈辈人的信仰和希望。一心镇守山川河，三柱清香问上神；五颜六色般若界，九天十地众一归。每年春节都会到殿里烧香静坐一会，熏绕的清香把我带进另外一个虚无的境界，我跪地服帖恍若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耳边传来呢喃的低语“孩子，浪子回头”。

落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