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

听说木匠上电视了，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可我能想象出他的样子来。

提及他上电视的事，他仍是腼腆低调地抿嘴笑。

不知从何时开始，每次有人提及他，我总会从心底发出愉快的笑来。追溯一下，那得从二十多年前的大年初一说起。

那天我们一伙人走出节日的喧闹，来到白雪皑皑的北山上，快乐且随意地拍照片，只有他非常严肃地站在镜头里，表情木讷，我笑话他还不如身边的小树有张力。

友琴在一边说：小木匠笑一笑。

他僵着脸回说：咋笑。

我说：就像黛玉妹妹那么嫣然一笑吧。

他嘴角上翘的瞬间腼腆低头微笑，被我们的视线抓到，从此他的笑在我的心里变得十分“迷人”。

在我的印象中，他眉头紧锁沉闷，整个人都是暗黑的，我总是找话让他舒展眉头令他憨笑不止，我常当他面说他的小话，他的表情会不阴不阳地抿嘴憨笑，无论我说的是笑话，还是舌毒，他表情仅限于微调和连续微调，没有更大的进展，不知道他仰天大笑会是什么样子，也许他根本就不会。当然这调侃和嬉戏只限于我这个叫“小不点”的小女孩，他不跟我一般见识。

对其它人他的状态是黑白分明，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他偶尔的爆发总会波及较广。

他会为一点小事发火，一言不和就打架，那时候我认为钢铁战士应该就是他这样子，在他又黑又硬的胸腔刺上一刀都不会流血，或者一转眼就跟没事人一样。

我和其它画友一样，忽视着他的内心世界，把他打制成孤单、坚硬、强悍和如此固执的一定是与人们不一样的生活。

我总说他鸡立鸟群，他就抿嘴笑，因为他这个性，使他在生活中时常撞壁，囧的时候是真囧，囧得固执、囧得认真、囧得倔强、有时也囧得可笑。

也正是这份固执认真得尽乎于偏执的个性，使他帮助母亲供养两个弟弟长大成人，当弟弟都考学读书工作，能自食其力时，他没有坐享一分安逸，去娶妻生子平稳生活，而是投入圆梦的追求之中，在画友们纷纷大学毕业的时候，他才最后走入大学的校园，走入自己梦幻中的艺术殿堂，把积存了那么久的激情一股脑地喧泄出来。也是这种个性使他从鸡立鸟群逾越为真正的鹤立鸡群。

成功从来都是留给勤奋认真努力的人，在艺术的宫殿里除了天赋更需要这份执拗。

不管他是鸡立鸟群还是鹤立鸡群，这和我们的交往没有关系，他仍然是我心中木讷笨重的木匠，仍然保持着"迷人"的笑容，仍然把我的事情当成小孩子倒乱给丢到脑后，我也依然健忘，每次遇见又会忘记讨要。

其实我和夫还有他的内心深处都没有太多的改变，我们仍然保持着大年初一上山游玩的旧模样，仍然会想起当年他帮我打制的那个硬木的小书架。

人生就这样一年一年地被生活缠着绕着，改变了人外在的衣着、装饰、地位，却留着一份改不了的曾经。

写这小文时，不知道如何定位称呼，是一直用木匠还是叫其名？都不恰当，那么就归于平常的一个字：他吧。

当年初一去北山的四人，现在只有琴的音讯偶尔在木匠的口中提及，多年来一直没再见到她。

时间是个大染缸，有些细小的环节丢进去了，只有打捞时才知道它的存在。变色的是经不起岁月打磨的部分，能保持住的才是真材实料。

渐渐的随时间流走，我们都开始淡忘木匠上节目这事情了，今天突然发现了这段当年录制的影像，引得我不得不去穿越时光渠道回想我们的当年。

人的第一印象定格成什么就是什么，无论他身居何位，在我和琴的心中他永远是木匠，琴还要加上个小字，这事真由不得他。

绰号的来源总是有简单的原由，木匠也一样。

二十年前的那个署假里，每到晚霞映红时天边时，在红旗小学广场上，会聚集一群背画板的人，年龄由二十几到至十几岁，还有两个个位数的小朋友混在其中。这群人中就有我、我夫、琴、还有在这电视里面专题采访节目里露脸显能的木匠。当年这批因爱好美术怀揣梦想的人，被杜老师招集到一起学习美术，没有番号更没有年龄的介蒂，只有满腔的热忱。

那时候很盼望傍晚，盼望来到这间教室，沉在另一个天地的我们，以视觉感知为主，以原生态的心理面对原本枯燥无味的静物，用铅笔描绘自已的蓝图。

我记不住他们的姓名，只是模糊地记着哪个是学生，哪个是工人，哪个是职员，哪个是军人......在这里能混到绰号的人一般都是有典故的，比如木匠，偶然有一次他带了木匠的工具来画班，从此“木匠”便成了他唯一的名字。

一群人，一个集体到最后，大部分人的身影渐渐模糊，只有少数的几个人越来越清晰明朗，成为一辈子都分舍不去的老友。

夫，我、安、琴我们这自成一系的算是中庸派；夫、我、然、娟、武算是少壮派；我、鹏、斌、武、甲、华、株是时尚派。

当年在第一次户外写生时，被斌叫了一声“小不点”得此绰号，性格开朗的“小不点”哪个派都能跟着混，混画、混吃喝玩乐。

至今其它派都已经土崩瓦解，只有中庸派仍然以它低调醇厚踏实的步子与时俱进稳定前行。功臣首属我夫，如果他不与我联手结发，怕只怕中庸派也会和其它派一样土崩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