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失约
我很早就起床了。
天还没有亮,东边是云霞,光影从朝云后投过,我只觉得漫天的霞光。
丈夫从屋中出来,在收拾他的“狗骑兔子――农用激动三轮车”。
“你怎么起的这么早?”他诧异地问,“今天星期六,你记错日子了吗?”
“没有!”我转悠着眼睛。
“不准去,听见了吗?”他把袋子放到车内,对我说。
“哪里不准去?”我问他。
“你说呢?”他问我。
“好吧。”我摊开手,“我保证不去沈家房。”
“后河也不许去!”
“为什么?”我叫屈,“后河人多,我出溜不到河里去。”
“后河人多”我又说,“不会出危险的。”
“你到哪里钓鱼都会出危险!”丈夫说,“别让鱼钓了你吧!”
他看看天空,又说:“等我有时间,我带你去钓鱼。你,”他停下来,一字一字说,“沈家房的河,边上就四五丈深,掉下去就没影了,后河的边是斜的,河特别深。不要去!”
我知道理亏,不出声了。
丈夫坐在“狗骑兔子”上,用长手臂抱抱我,又用下巴颏磨磨我的头顶,开车走了。
他转了个弯,消失了。
我立刻转身。最快收拾好渔具,放好马扎,绑好阳伞,蹬上自行车,风一般跑到了后河。
后河两边,钓鱼的比上钩的鱼多。
河水碧沉沉的,水面有大量浮萍,水流很缓慢,浮萍吹了过来,又吹了过去。
我是钓鱼老手了,我打好窝儿,展开了钓杆,看着鱼漂,等着鱼儿上钩。
人们在钓鱼,也在像赶集。热热闹闹,人来人往。说着各种西游。
我喜欢钓鱼,其实更喜欢这个范围,我们村庄的人,民风淳朴,一表三千里,没有打架斗殴的事。
后河两岸是垂柳,我依着刘树坐着,暖风吹的我要睡着了。
我的鱼竿半天没动了,我估摸蚯蚓活了过来吧?
细小的水流,把乳白色的鱼漂吹远了。
忽然,我的钓竿动荡起来,鱼漂猛地下扎,浮萍草剧烈地打着旋。
“鱼!鱼咬钩拉?”我一百个不相信,可是,鱼拉着我的鱼漂向深处扎着,带着鱼竿也向下滑去!
“妞妞妈妈,您可拉钩啊!”
我手忙脚乱去拉钩,激动之下,哪里抓得到鱼竿?
众钓友都哄堂大笑,看着鱼拉着我的杆跑。
一只大手伸过来,握住钓竿,轻轻一抬,碧绿得河水分开银白的浪,一条鲫鱼蹿了上来。
“鱼!鱼!鱼”我欢叫着,扑过去,“我钓的鱼!我钓的鱼!”
人群又一阵哄笑。
这条鲫鱼得有六两,这是钓鱼的人们钓到的最大的鱼。
我的丈夫坐在我旁边,继续钓鱼。
他示意我去开摩托车后背箱。
是我的午饭。
我拿到河边,准备吃饭。
但是,我的手里都是泥巴,鱼鳞和蚯蚓的残肢断臂。
我饿急了,抓馒头要吃。
“洗手!”孩子得父亲抓住我的手,“洗干净再吃!手上都什么?怎么都是蚯蚓?还有浮萍草?”
我蹲在河边洗手,眼睛落到了岸上的苞谷地里。
苞谷地里是一片大葱。
翠绿的大葱,水灵灵的,我盯了不只一天了。
“我想吃大葱”我说,“你去拔!”
他站起来,爬过土坡,从地里拔出大葱,抖落了葱根的泥土。
他坐在岸堤上,向下出溜,来到我跟前,大葱也剥干净了。
“这是谁家的葱啊?”这生葱脆又嫩,我说,“偷了他的葱,他不会卷街吗?”
“吃吧,你!”他说,“六婶家的葱,明天,自己去拔!”
我嚼着馒头,背靠着大树,暖风又吹得我困起来。朦胧中,一件汗臭的衣服,披在我肩头。
少年夫妻,百般恩爱。那时候,我们可想到会有一天,形同陌路?再也不会聚首?
夕阳西下,河边的钓友都散了。
我们推着车子,沿着小道走着。
小道旁边,是一大片蒲公英。
蒲公英在盛开。
一朵一朵,错落有致,有些变成了飞絮,我记得叶子是透明的。绿得像明月珰。
“我要朵花”
他去摘了一朵蒲公英递给我。
“这朵太小,我还要一朵。”
他又摘了一朵给我。
“我还要。”
他走到花丛里,一猫腰,拔起一棵蒲公英,他擎着这一大棵蒲公英走了回来。
“自己挑吧”他说,夕阳里,他的眼神温温地看着我。
我把蒲公英的花朵装饰在草帽上,又把喇叭花缠绕在草帽上。
收工回来的乡亲看着我们笑。
我戴着草帽,仰起脸,对着孩子的父亲,他看着我,看着看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夕阳西下,余晖灿烂。
少年夫妻,我们相视而笑,我们相爱,我们恩爱,即便时光碎掉,那些年里,我们没有辜负感情。
岁月的梭穿过来又穿过去,一年一年的慢慢度过。
渐渐的我的头发,有了白色,这十年陪伴之人,早就被“红梅”掠夺,忘记了满天焦黄的蒲公英了。
我的思绪,依然如同蒲公英,花谢后的软絮,在过去的嫩色岁月里飘荡,不能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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