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最大的特色,就是不断地热剩菜!
一锅红烧肉,能吃到大年初五,这还好,红烧肉越是回锅越好吃,可是一锅小鸡却也愣是吃到了初四,肉质早已没有原先的鲜美,反倒硬邦邦的,吃进嘴里跟嚼蜡似的,蔬菜年前囤的,也是不撑搁,就算是大白菜,也得扒几层皮才能看得到原来的颜色。
这年前红红火火地准备,年后热热闹闹的拜年,可这嘴啊,算是受了“年”的委屈。没办法,卖菜营生的店老板,也只有这一年里唯一的假期,不到初五,鲜有出摊的,不过还好,在北方过年的饭桌上,会摆着一盘始终如一的菜色。说它始终如一,并不仅仅是从外观上,就连口感,也绝不会有一丁点的不同,从大年三十的简单凉菜,到年初一的炒米水黄金搭档,再到大年初三的馒头最爱,最后初五的荣升为肉食最佳,它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所有菜色都被热得本目全非的时候,坚强地撑起了味蕾!
它就是,香肠!
一串一串,每串挂着五六根,也不能说是几根,因为并不是本就分离的状态,而是一条肠衣灌进肉之后中间等距地系上几根棉线,那红白相间,串串相连的模样和春节的喜庆也是相称得很呢。
这香肠,我自小就好奇它的模样,也总想知道是怎么做的,可是这东西总要在年前提前个把月做出来晾晒,我又一直上学上班,最后总没能成行,不过今年,恰巧,爸爸灌香肠的那天,我正在周末,所以大早急匆匆地起来,也不睡懒觉了,想全程围观制作过程,可没想到我起得还是晚了,爸爸已经带着妈妈去了市场……这挑选食材这一节,是没希望了,不过还好,正戏直到午后才开始呢。
为什么清早买来的东西要过晌再做?当然是因为要准备一下咯,准备什么?除了准备人,还得准备工具,更重要的,是要让肉,准备准备。
妈妈先把买来的肉切成不大不小的肉块,那刀工,使起来干净利落,菜板上的十公分长短的大肉没多大功夫,就安安分分地躺在了地上的大铁盆里。我瞧了,也跃跃欲试,妈妈眯着眼睛看我,停下了手中的活,让出菜板。我一上来就按住肉,下刀!本以为一刀下去,不像妈妈那样利落,最起码也得给我豁块口子,可是什么都没发生,我一使劲儿,压着肉的手就往一侧晃,第一次如此,第二次还是如此,妈妈在后面指点道,是肉皮子在作怪,让我垂直使力,我埋怨道,“弄那么多肥肉,不好切不说,放在香肠里肯定还降人!”爸爸不知突然从哪里冒出来,就听到我的话,笑道,“我的傻闺女,不放肥肉的话,你以为吃的那股子满嘴流油的香气是哪来的?”
爸爸瞧我不信,又继续解释:“如果只有瘦肉的话,会很柴的,不信的话,待会儿专门给你灌个瘦肉版的?”
我看得出来爸爸眼中的精光,所以,我严词拒绝了这个好意。
于是,因为技巧不行,速度不够,我这刚上任的切肉工,就被迫下线,只能围观。
不多久,妈妈就把三百块钱的肉切好,一股脑全扔盆里了。
接下来就轮到爸爸上场了,也不知道他啥时准备的,调料,嗯,有酱油,有胡椒粉,有……反正是我不知名的调料一个劲儿地往盆里撒,盆里立马就溢出了呛鼻的味道,我连忙捂着口鼻,再去看,爸爸已经完成了撒调料这一环节,正带着一次性的手套,要往盆里下!
“这是做什么?”
“这调料就放上头?肯定要匀匀!”
一想到粘乎乎地肉,再加上这些乱七八糟的调料,那手感,想想就有点犯恶心。不过再想来,使工具翻?这么大个盆,是用筷子合适呢还是用锅铲?最合适的应该是铁锨了吧。
我正想着,爸爸那边已经开始了,先将盆边儿的肉往里翻,堆起一个小堆,再压下去,就这么来回往复,料子的味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散了不少。
“闻闻,怎么样?”爸爸举起一块肉让我去闻闻,我连忙往后了,生怕他把肉糊我脸上。不过,就刚才那一下子,就已经能闻到,那不是肉腥,也不是调料的呛鼻,而是一股子肉的香气,说不出来,但是,还挺好闻的。
把肉和调料拌得差不多之后,爸爸就走出厨房看电视去了,
“就搁那?!不管了?!”
我追在他身后问,我还在等着见证奇迹的时刻了,那一大盆肉如何变成一串串地肉肠,可是突然没有然后,我可就急了。爸爸倒是淡定得很,“腌一腌,下午再灌。”就这么拍板了正式制作的时间,我也别无办法,大厨都放话了,我就只能等着呗。
等待的日子,真是度分如年,终于,等到了腌好的时间,瞧着妈妈从仓库里拿出一个工具来,正在清洗,那是一个很简单的东西,一个连着螺旋的手柄,一个喇叭口的主体,还有一个固定用的铁架子。我知道,好戏就要开始了!
尽管我十分想帮忙,可是妈妈说我不够添乱的,于是我继续做了一个围观者。
先是把工具固定在菜板上,然后爸爸在一头添肉,另一只手摇着手柄,妈妈在另一头理着肠衣,就这样,突突突,绞好的肉就跟从冲锋枪里冲出来似的,妈妈在那边差点接不住,瘪瘪的肠衣,立时就被塞得鼓鼓的,马上就要涨破了,妈妈连声道:“好了好了!”爸爸那边一停手,这冲锋枪也就停了下来,我见妈妈从干净的小盆里拿出一根棉线,小心地扣上,就这样,一根香肠就灌好了,所有的时间加起来,没到一分钟,我正惊讶这速度,爸爸说话了,“你以为灌香肠有多难?就这么简单咯。”说罢,又继续往喇叭口里投肉块了。
一盆肉,三百块钱的肉,也就二十分钟就灌好了,我在一旁就围观了二十分钟,完全没敢上前,那速度,绝对不是我这一个新手能够驾驭得了的,不过,我会时不时地向前捏捏已经灌好的香肠,鲜红混着白色,捏起来软软的,跟吃的时候,差别还挺大,爸爸说,“晒个十天半个月,就像了。”
最后的一道工序,就是找个背阴的地方,晾晒。这个任务我还是能胜任的,于是上级通过之后,我和妈妈抬着灌好的香肠,来到了朝西的阳台。要我说,就直接,一串串挂上去,这个太简单了,可是被妈妈打了手,“你这样子挂会扯坏的!”刚挂好的两串,被妈妈强行改道,一串扭成了S型,挂了三趟,“你试试看,这一整串地挂太重了,这个肠衣就跟气球一样,会撑破的!”我在心里头回道,气球是被气撑的,不是被重力压的!不过,最后破的状态应该差不多。
看着妈妈小心翼翼地挂香肠,我心有不甘,直到最后的一个环节,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妈妈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你要是实在没事做,去把绞肉机洗了。”听得这话,我连忙告假,“我下午有约,先走了!”开玩笑!那工具里都是些什么?油花花的,还搡着肉屑啊什么的,绝对不要!不过在我找到爸爸告假的时候,看到干净的工具已经摆在灶台上,应该是爸爸刚刚洗好的。我没说话,美滋滋地走出了门。
半个月,顶多到祭灶那天!我盘算着香肠晾好的时间,那时的菜市场还在营业,这香肠虽然好,但爸爸手底下的其他菜色也不遑多让,那时的我,还没意识到,这年菜,咱就得指着香肠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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