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把鸡肉拿到学校给冰棍吃,冰棍很快就吃完了。我也没问他好吃吗?因为我还是不敢和他说话。
这几天,冰棍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了似的,动不动就跟人打架。
那天,他和腊肠打架,把腊肠打得都住院了。我听王翠翠说,他们两个打得特别激烈,冰棍拿着一根棍子,把腊肠的肋骨都打断了,冰棍也被打得满身是血。
胡琴当时在场,看到那情景都吓哭了。
铜锣也跑来给我说,叫我快过去看看去。我去操场的时候,看到腊肠被人抬出学校,冰棍没在那里。
我找了一会,才在那个槐树下面找到他。他还蹲在那里抽烟,也没穿外套,光着膀子。肩上、胳膊上破了好几道口子,滴滴答答的流着血。
我想起杨果的嘱托,跑回教室,拿了杨果给我那瓶药膏,去给冰棍擦。
我靠近冰棍身边的时候,冰棍还没动,闭着眼睛靠在树干上,像是睡着了似的,嘴里还叼着那根烟。
我跪在他面前,看着他胸前还有胳膊上到处都是伤疤,有的已经结痂了,有的还渗着血,还有一些流脓的,怪吓人的。
我用一块小手帕把他流着血的伤口擦干净,又给他涂了一些药膏。
冰棍突然抓住我的手,死死地攥在他手里,把我的手指攥得生疼,我怎么抽都抽不出来。
冰棍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说:“杨果,你要真心疼我,就跟我好吧。”
我说:“我不是杨果。”
我想冰棍怎么会把我看成是杨果了呢,我跟她长得又不像。冰棍还是直勾勾的看着我。从来没有人那样看过我,我都被他弄得心慌起来,心“扑通扑通”的直跳。
过了好一会,我感觉他的手松了一下,忙把手抽出来。丢下他跑开了。
我慌慌张张的跑了几步,看见唢呐就站在一棵冬青树下,瞪着我,气的满脸通红。
我想和她说话,又没说。
她颤巍巍的站在那里,流着眼泪说:“苍蝇,你真行啊你!”
我想唢呐肯定误会我了,可是,我该怎么跟她解释呢?
我跑回教室时,看见胡琴趴在桌子上偷偷地哭。我开始还不知道她哭什么,后来才想起来,她哭不仅仅是因为看到冰棍和腊肠打架吓的,还有别的原因---
那天,我和铜锣在村子里玩,经过一条小胡同时,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那是一条很僻静的胡同,两边没有人家住的,平时也很少有人会经过那里,还有人说那里闹鬼,挺吓人的。
我和铜锣很好奇谁会在那个胡同里说话,就躲在一旁偷看。结果,我们居然看见胡琴跟腊肠站在那里,他们俩好像吵架了似的,胡琴站在一边,抽抽噎噎的哭着,腊肠倚在结满蜘蛛网的墙上看着胡琴,脸上还是一副小混混似放荡不羁的表情。
我们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腊肠突然冲上去,吻了一下胡琴的嘴唇,胡琴也没有反抗,他们就那样热烈的搂抱在一起。
我和铜锣看得都脸红了,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男女接吻的情景。我们跟谁都没有说过这件事。
铜锣还说胡琴怎么会跟腊肠好上了?我也想不通,平时在班里,腊肠总是欺负胡琴,动不动就把她给气得大哭,我们数学老师—就是胡琴的爸爸,看腊肠就够了,经常骂他,腊肠学习也不好,冰棍没有来我们班的时候,他几乎每次都是我们班最后一名,他长得也不怎么样,真不知道胡琴怎么会跟他在一起。看上去胡琴也不像是被逼迫的。
这会儿胡琴哭,想来一定是心疼腊肠的。他们俩的恋爱真的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平日里,班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出来他们有什么暧昧的关系。
今天中午,唢呐和杨树吵了一架。杨树来拉唢呐出去玩,唢呐不出去,他买了两个粽子给唢呐吃,唢呐不吃,还给扔到他身上去了,对他说:“你以后别再来恶心我!”
杨树说:“现在不是你利用我的时候了!”
唢呐说:“我怎么利用你了?”
杨树在那里站了半天,没说出来。
唢呐斜眼瞥着他,从齿缝里吐出来一个“滚”字。
杨树突然火了,高声说:“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利用完我就想把我踹开,门都没有!”
唢呐坐在那里不说话,过了一会,杨树又去拉她,唢呐突然站起来,哭着喊:“你再碰我一下,我就死!”
杨树又和她争执了一会,转头走了。唢呐就趴在桌子上哭起来。张静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也对张静大吼大叫的。说她死了也不用别人管。我也没敢过去安慰她。
第二天是星期天,不上课,我睡到很晚才起床,刚起来就听见我奶奶在喊我,我去打开门,看见我奶奶脸色很不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我奶奶一进来就说:“小颖,我问你件事,你是跟老陈家媳妇领来的那个小子怪好吗?”
我都被她问糊涂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她说的是冰棍。我摇摇头说:“没有啊,什么‘怪好’?”
我奶奶说:“你别装糊涂,俺们都听说了。”
我不知所措的问:“听说什么了?”
我爷爷也来了,板着脸,和我奶奶说:“你别和她说了,快把她弄回去!”
我奶奶就叫我和她一块回他们家,我不回去,我爷爷说:“什么都依着你?!你一个小妮子,自己在外面住着做什么?”
我说:“这是我自己家,我怎么不能这里住着了?”
我爷爷说:“你爸你妈在家里的时候,你在这里住行,你爸你妈不在家,你自己在这里住就不行。今天把你拉也得拉回去,俺管不了你了还?”
我爷爷说着真的过来拉我,我吓得躲到一边,我奶奶又过来,勒住我的胳膊,吃力的拖着我往外走,我爷爷在后面把我家的门给锁上了。我挣扎了一会,也没挣脱了,无比狼狈的被他们带回了那个破旧的小院里,我根本就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奶奶把我扔在沙发上,累得坐在那里歇了好一会。一个劲的说:“这死妮子怎么恁么沉!”
我缩在沙发上,胳膊被她粗糙的手臂勒得生疼。我婶子抱着我小弟弟坐在堂屋里,撇着嘴看我,开始说教。说我把我们老唐家的脸都丢尽了。这么小的年纪就跟人相好,没有一点羞耻心。
她说得特别难听,有些话我都听不大懂,什么“相好”、“下作”之类的。我听了半天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好像村里的人都在传,说我和冰棍好了,连我从家里带饭去给他吃和那天他拉我的手都有人知道的。
但是多半都是一些无中生有的事,要不就是夸大其词。我婶子更会虚夸,屁大的一点事,到她嘴里一说,也变得伤风败俗的大事了。
她这回可抓着我的把柄了,肯定要好好的教训、羞辱我一番。我被她说急了,就哭着跟她争辩。
她说:“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我说:“你才不知羞耻呢!”
她说:“你做了这么不光彩的事,还不让人说!”
我说:“我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了?”
她说:“你在外面找野孩子,还怪光彩,得给你带朵大红花?”
我说:“你才在外头找野孩子呢!”
她气得笑了一下说:“我在外面找野孩子做什么?”
我又说:“你在外面找野男人。”
我婶子突然走过来,扇了我一个嘴巴,哭着对我奶奶说:“你听听这妮子说得什么话?”
我也哭着说:“是你先说我的。”
我奶奶气得拧我的耳朵,凶我说:“你这妮子太不像话,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我疼得大叫,说:“是她教我说的,她不教我,我会吗?”
我爷爷和我婶子说:“小颖还是个孩子,你别什么话都跟她说。”
我婶子哭的红着脸说:“她自己做都做出来了,还不叫人说了?我说她还不是为了她好吗?”
我哭着喊:“我不用你为了我好。”
我婶子就气得走开了。我爷爷奶奶又说了我一顿,他们说我爸我妈都不在家,他们就得管着我,出了一点错,都没法跟我爸妈说。
我光着脚,蹲在沙发上哭,也不说话。我想我说什么他们也不相信我的。
我爷爷还说让我婶子给我剪头发,因为我今天早上还没梳头发,披散着,又哭闹了这么久,弄得跟个疯子似的。
我婶子不给我剪,说她伺候不起。我也不想让她剪,我爷爷就去找推子,要把我的头发给推去,我吓得使劲抱着我的头,哭着不让他碰。
我小时候,有一次,我爷爷就用推子把我的头发剃的像小男孩的头发一样短,难看死了。
我奶奶拿了她那把小梳子来给我梳头发,她一边一缕一缕的细细的给我梳头发,一边小声跟我说着话。
我奶奶说冰棍是她妈从外村里带过来的小孩,咱们对他不知根不知底的,他平时跟谁都不搭腔,还光跟人打架,一看就不是个好小孩,我就算要找对象也不能找他这样的。
又说我现在太小了,不能找对象,等我长大了,她去找媒人给我找个好婆家。我被她说得想笑。
我奶奶还说:“这种名声是关系到女孩子一辈子的事,可不能出一点错。”
我问她:“出了错会怎么样?”
我奶奶说:“出了错人家就不把你当个正经女孩看,处处都低人一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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