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明。
全家人早早起身,驱车赶往老家。
她虽然意外这突然的行程,但更惊讶的是她那年迈的爷爷也要回去。
一路上,老人滔滔不绝地讲着陈旧的老事,坐在后头的长姐时不时问他会不会难受。老人已年近九十,长时间的舟车劳顿对他身体不好,所以他很少回老家。
不知何时,车拐向蜿蜒的山路,一阵颠簸后驶进了一个小村落,没多久便在一座大土楼前停下。老人一边环顾着这空荡荡的土楼,一边喟叹说都搬走了啊,真安静啊。
她点头应答。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喜欢回来,就是喜欢这个圆楼里的热闹,如今却人去楼空。
土楼后面有个山丘,可以沿着狭窄的小路慢慢爬上。他很倔地不要儿孙们搀扶,自个拾了根棍子也跟着往上爬。
昨夜下过大雨,山路虽泥泞难走,但也散发着青草与泥土混合的气味。老人一路走走停停,笑着告诉她哪些是自己当年种过的梨子树。
没多久,远远望见个老屋。
她以前来过这里,也见过这个老屋,也知道这是在她出生前家里人住过的地方。长姐说过,几十年前搬进县城后,她的奶奶没多久就去世了,从那以后老人就很少回来,也再没有来过老屋,直至今天。
十几年后的老屋的外形没有太大变化,门口还堆着裂口的瓶罐。而里头却像被狂风肆虐过般杂乱,断裂的木梯,破烂的凳椅,积堆的尘土,墙上还生着发黑的青苔。
她和长姐扶着老人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老人看着满地的狼藉,不由地又发出叹息。
“什么都没有了啊。”
她听到他这么感慨。
即便这么说,老人还是指向楼上:“看见那个房间没?那是你姐姐出生的房间。”又指着那里:“这个是厨房,你奶奶做饭的地方。”
告诉她这是哪,向她展现属于这里的一段回忆。
她站在木梯下,试着踏上几块积了尘土的阶梯,在听到不断地嘎吱声后只能作罢。与此同时,远处传来父亲的喊声。
老人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的说该回去了。话音刚落,长姐也催促了她后,扶着老人慢慢走出去。老人手上还握着棍棒,环顾四周不知在看什么。
她看着老人,头一次觉得他的背影那么苍老。
她不懂他下次还能不能站在老屋面前。
老人与老屋几月后,大年初六。
按照往年的习惯,她跟随家人再次回到老家,老人也照旧留在县城。
在祭奠她奶奶之前,一家子的人顺着熟悉的山路,朝着老屋的方向驶去。仅仅过了短暂的几月,崎岖的泥路换成了水泥,路边也新修了公园。
一路上看到老家的变化,又听到父母谈起村里要大改造的事,她就懂了那天清明老人突然回去的原因。
就算明白了,她还是忍不住问父亲那个老房子还在吗。
父亲回答说房子早被拆了,现在就是去看看拆好后的样子。
听到这不出意料地的回答,她的胸口蓦然沉重,像装了铅。
进了小村庄,那个大土楼仍在原地没有变化,而后头的山丘已被移了平,变成土黄色的泥山,上面还开了大片油菜花。
她爬上山,突然想起老人曾笑着跟她说哪些是他种了多年的梨子树,也想起老人在老屋里感叹的那句什么都没有了。
如今葱绿的梨子树没了,老屋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绽放的油菜花,和花田下埋葬的一个耄耋老人十几年的回忆。
老人与老屋文/赫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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