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个多事之秋。
吃过早饭,动身去医院探望表姐。
平素最怕进的就是医院。我生下来就比一般人瘦弱,满月后三天两头开始住院,也许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后遗症,进到医院就有种莫名的心悸恐慌。直到现在,生病了宁愿自己硬撑着也不肯进医院。
表姐躺在病床上,曾经胖嘟嘟的圆脸,瘦了一大圈,面色发青,没有血色,看见我虚弱无力地朝我笑笑,招呼我坐下。
她是晨起晕倒在卫生间后被送往医院的。经过各项检查后找到了病因,子宫肌瘤,很大的瘤子,做了切除手术。
“子宫,卵巢下面的东西都被切了,我现在成了男人。”她喃喃地对我说,似心有不甘。我半开玩笑地安慰她道,“你现在又不需要发育,又不准备生二胎,都要当奶奶了,没了就没了,还轻松些。你以前老嚷着减肥,只当减肥减掉了一大块肉。”“她无声地笑了起来,“是啊,医生说切下来三四斤,难怪我以前肚子总那么胖,就是那个瘤子闹的,等我病好了,估计就不需要费心减肥了。”我们都笑了起来。
表姐是个很要强的人。
她们家姐弟三人,在家庭困难的农村,她毅然决然地选择回家务农,把上学的机会留给了两个弟弟。十几岁的她,跟父母一样早起晚归,种田做家务,一样都不含糊。她个子高大,身板硬挺,手脚勤快,做事利索,别人大半天的事,她麻利地一会儿就做好了。有了她的帮衬,家里的农活比别家做得又快又好。
那时我与哥哥在很远的镇上念书,住校一星期才回一次家。父亲在村小学教书,只能起早摸黑地抽空做点农活。农忙时节,几十亩的责任田大都落在母亲肩上。
这时忙完自家田地的表姐就常过河来我们家帮忙。还在老远,表姐就高声喊,“哒哒(我母亲),我来跟你帮忙了。”然后,大步流星走到田埂,卷起裤腿,挽起袖子,快步跨入田里,投入劳动。那股雷厉风行的生猛劲真得无人能比。直到现在,我们搬离农村多年,每年到了农忙时节,母亲都要念叨表姐一番。
后来表姐招工进城,结婚生子。过了几年舒心日子,很快又遭遇下岗。她不怨天尤人,一个人在市场上转悠了几天,默默无闻地开始了在路边摆摊卖茶叶蛋,臭豆腐。家里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小生意越做越好。经过几年的经验积累,盘下一个铺子做早点。侄子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她终于舒了一口气,转了店面,聘到一家餐饮连锁店做后厨,再也不用操心房租水电,营业收入了,过上了“没有压力的打工生活”。
“苦点累点我不怕,自己做生意压力大啊,打工还是相对单纯简单些,再说现在工资也不低。”她曾对我说。
没曾想,压力卸去,现在人却病倒躺在医院里。
“割下的瘤子送去化验了,看是良性还是恶性,唉”表姐轻轻叹了口气说,言语间无不透着隐隐的担心跟忧愁。
我望着那个平素里生龙活虎,风风火火乐呵呵的表姐,此刻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愁云满面,竟不知道怎么来安慰她了。
无论一个多么强大的人,在疾病面前都不堪一击。平时讲得,开导得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自己躺在病床上才明白,那些安慰的话语是如此的苍白无力,真真切切的健康身体才是最重要,其它都可以忽略不计。
告别表姐,我走出病房。电梯间,一个穿着病号服,剃着光头的女人,斜靠在玻璃窗前,手支撑着下巴,两眼凝望着窗外,旁若无人地大声歌唱,声音清脆动听,那歌声缭缭绕绕,穿过玻璃飞得很远很远…
出了医院,阳光很晃眼,我特意绕过几条街,坐上了开往市区最繁华地段的那辆公交车,我想到人潮拥挤的步行街去走走。那里有平素最为热闹喧嚣的市井之声,我应该到那里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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