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孩子都是一剪风筝,由青涩得能挤出水的稚嫩脸庞逐渐变为饱满成熟的大人,我们从童年走到成年,孩子长大了,风筝也飞走了。
风筝的线是牢牢握于父母手中的牵挂与期盼,风筝的尾巴是孩子们想挣脱束缚的少年桀骜。
我从顽皮的小孩儿长到如今的十九岁仿佛是一瞬间的事,快得让人还来不及回头看一看过往,数一数走过的那些小路就眨眼到了今天。执拗的我高考志愿填到了遥远的外省,对长途汽车晕车的我每次回家都得转三趟火车才能回到家乡。每次最让人心酸的时刻便是看到站在寒风中对着手哈气等着接我回家的爸爸,一下火车站,看到站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足足比我矮了一个头,我只能去怨恨光阴的无情和自己永远不懂得珍惜。
每个人总是会把自己最坏的心情和脾气留给对自己最好的人,那就是父母。
短短几年,我就这样看着他们头发被光阴无情得筛换成代表着苍老的银丝,双手的沟壑满是无言;从没有过停歇,他们是一匹背负着重担的骆驼,只等着驼峰耗尽,日月苍老,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他们这个女儿。
文化程度不高的他们在我年龄增长的同时被我当成巨大的鸿沟,他们阻止我去闯这个世界我却竖起了浑身的炸刺,那些冷言冷语刺伤了他们刺伤了自己。
记得小时候家里养了一只路上捡来的土狗,小小的我满心欢喜地把它抱回家,天真的拿我的衣服给它穿,让它吃我的零食睡我的小床,结果当晚头上身上就开始痒长出红点。我那时还特爱往我爸身上蹭,结果父女两在夜里的时候被虱子弄得上窜下跳,打开灯开始捉虱子。
那时为了省电用的是10瓦的昏黄灯泡,我看到爸爸的胡渣像是秋天被枫叶顶出的刺儿一样,在墙上留下可爱的剪影,我去玩他的胡子,拿胖嘟嘟的小手揪他的胡茬,他也不躲,由着我揪,还叫我揪慢点,别扎到自己。
想着,这么多年,真的是一眨眼,当年和他对着干的小屁孩长成大姑娘了,长成了一个再也不会和他一起睡,揪他胡茬的大姑娘了。
第一次和他冷战是在初中,冬天的一个晚上家里来了他的一个朋友,因为太晚所以家里没有什么菜,只有中午烧的一盘鱼。我自己也没有想到的一件事就那样发生了,我好像撞到了墙,“哐当”一声,家里唯一能招待客人的菜就终结我手。然而接下来我猛然地脑袋一热,我挨打了!爸爸为了一盘菜打了我!不觉得疼,当时只有严重的自尊心被践踏的难堪,在他心里我连一盘菜都不值!我不知道他当时有没有喝酒,但是自此我对他,对父女亲情的那座坚实的城堡开始坍塌,里面美好的记忆开始被偏见和代沟的裂隙一点点磨蚀,那个夏天,我得了忧郁症。
盛夏有很多清风拂过,我的心却被湿腻闷热壅塞得死气沉沉。
经年而过,我遇到了一个陪着我安慰我的闺蜜,遇到了一个赏识我关怀我的语文老师,我感激她们改变了我,在黑暗里向我伸出温柔的手;却独独忘了他,不再针锋相对但却也再没有过嬉笑怒骂,不再脸红脖子粗,但再也不会在灯光下默契地相视一笑。
我乘着一艘渡船,忘了最原始的摆渡人,无情的甩开了背后苍老得已经没有力气追赶我的爸爸。
前几天没有了生活费,窘迫地向我妈求助,微信上提示红包,一点开,看到“我是你爸”这四个字瞬时间鼻头一酸,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流。我还在家时他就怎么也学不会智能手机,后来问我妈才知道有一天晚上他回家缠着我妈教他用微信,当时我妈还诧异他怎么突然对手机这么感兴趣了。他不过是一个成天在工地上抗钢筋水泥的老人啊!
他从来没有在言语上夸过我的好,但他在和亲戚们聊天时还是会对我这个并没有给他很多光耀的女儿特别骄傲。这些都是偷偷听的。他对我从来都是简单粗暴的好,只是很多时候不知道他这个天马行空的女儿的小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很想和他的女儿像小时候一样聊天,但念书只到二年级的他实在没有和一个大学生聊的火热的能力。
我不懂得迁就,他不懂得转变。
一味地任着时光流逝,我开始害怕以后的我会追悔莫及。
我对我妈说我以后会对你们好,会努力赚钱,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我妈却说,“这话你应该多对你爸讲讲,他老了,你又不和他说话。”
我只想说,你的女儿真的后悔了,刚上大一忙于社团,学生会,兼职,班干,在一个小社会里的我偶尔会被现实打击地灰溜溜且力不从心,和爸妈通话时经常是忍着不让他们听见我鼻头抽吸的啜泣声,往往到最后只剩下了呜咽,哽着喉头躲到了一边。一次,爸突然问我“你是不是在哭,莫哭,有莫难过的斯就和爸爸妈妈港”。
我想,我可能一辈子也还不完这份情了,曾经的那么多红眼相对,大小琐事都是亲情宝贵的一部分,有这些才叫亲情,这样的爱才完整。
我多想余下的光阴都和他们在一起,做他们永远长不大的女儿,我多想再回到那年那晚,灯光下的墙面是一大一小的身影。小的一根一根揪着“刺猬”的刺儿,大的一只手捏着米白色的虱子,另一只手摸着他小女儿的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