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我成为待业青年的那段日子里,困扰我的不是找工作,而是每天吃什么。每天下午我会去超市买菜,然后回家做几个家乡菜,再发微信告诉老左:做了晚饭,回家吃饭。兴许饭后去金鸡山走一走,看看夜色中的福州城如何安慰我们这些他乡之人。
那时我对找工作失去了热情,仅靠内心存余的一点热爱,支撑着对世界的美好想象。与老左朝九晚五的生活相比,我的状态像是到了一种与世无争的地步,可讽刺的是我还没入世。
失无所失,依无所依,所有不好的感觉出现在了那个夏天。时刻焦虑的我日渐颓丧,听民谣,看电影,压马路,用尽方式让自己开心起来,但效果甚微。之后,一个同学来我这借住,他正要去北海任教师职。
那是盛夏的夜晚,星空正璀璨。我们在客厅闲聊,我告诉他我是如何一步步的成为待业青年,又是如何一步步的丧失生活的热情。我问他,你实践能力这么强,为什么要去当老师?
老同学笑笑,叹道时不待我,年轻时候的那份闯劲早已没了,这条路上被踩死的人太多,我这是曲线救国,即使我当了老师也是在这个行业里,至少我现在没放弃它。
我是不能理解他,像我们这个专业如果不去一线城市,那则意味着转行。
为什么不去北京?他问我。
我给出的回答是,一把年纪了,折腾不起。
老同学立刻反驳我,理由很简单:不去北京,干嘛学这门手艺!
我也反驳他,你不是也没去吗?
老同学摇摇头:四年前我在北京做电影发行,那时满腔热血,以为凭着努力和拼命能闯出一份事业,可我连这行的门槛都没跨进去。那时才知道这行靠的是手艺活,所以后来我离开了北京,来到这里,花三年时间学成了一名手艺人。
你现在不仅是手艺人,你还是传艺人。我对他说。
他点点头:去北京看看吧,那里有你想见的高山。
去北京吗?我问他。
你不想吗?他问我。
2.
以前武人争名,会选择向自家师门挑战。专门摆下擂台,与师父比武。若徒弟赢了,则要摆谢师宴,而师父认为这是师门之荣,一般会选择赴宴。后来武行重礼,禁止门人打谢师拳。此后,师门之艺不再以师徒形式传承。
几年前,我刚进大学那会,一位学长教导我们:别学那么认真,反正你们毕业后也不会做这行!这几乎是一语成谶,毕业后班上同学纷纷转行,放弃了所学专业,几乎很少有人在本行业坚持下来。
那晚与老同学的畅聊给了我很大的触动,他点燃了我内心那把快要熄灭的野火。让我用勇气对自己说,去吧,远方并不可怕!
那时候我不想再做待业青年,也不想放弃这门手艺,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家里人,其实只告诉了我妈,后来我妈告诉了我爸。二老没问我为什么要去,似乎我做任何决定二老都不会问我原因,即使我这次要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老妈只是对我说,你想去哪就去,只要你觉得是对的、你喜欢的就行。
喜欢啊,所以要去!我对老妈说。并让老妈告诉老爸,公务员我不考了,在外面受罪吃苦,我愿意承受。
不愿随风逐浪,那就逆光飞翔。
得到二老的默许后,我开始做北行的准备。问了班上一个女同学关于在北京找住处找工作之类的事。几个月前,她只身一人去到北京,找工作找租房全都一个人完成,现在她在一家影视公司做宣发工作。她告诉我租房在网上找,简历可以先投,工作等来了再找,这里机会多,不怕找不到工作。
我在网上随便找了一家青年公寓,留了房东的电话。确定好出行日期,准备穿云入海、披风沥雨,做一场没有归期的远游。
晚上在屋里收拾行李,老左看见了,问我,要走啊!
我点点头。
去北京?
我点点头。
什么时候?
后天。
走之前去外面吃个饭呗!
嗯!
在我不大的年纪里,有过很多离别,我认为离别只要有了仪式感就会显得特别感伤。最后一次爬金鸡山,最后看一眼福州城,最后吃一顿“老福州”。这搞的像是一次永别,但我更愿意把它看成一种告别。告别孤丧不堪的待业生活,告别混沌不振的内心世界,告别一切值得纪念的伤感地方。
3.
亲爱的,不要在南方订我的棺材,冬天,我要去北方。这是路内在他小说里写的一首诗。
冬天,我没有去北方。
我选择在一个南方的盛夏时节,拿着五千块钱,踏上北上的列车。前方山河重重,我知道此去经年,此景不再,昨日不再来。
坐在火车上,我发了一个朋友圈:“以前都在仰望一座山的高度,却很少有勇气翻越它,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心里有千万种声音:去了那里又怎样,那里百十之九十的人不会成功;入世争名是个谎言,平平淡淡难道不好吗!抹平这些声音需要一个很大的念想,就是希望有生之年见到最高的的山,淌最美的河。我说服了家人,说服了自己,直到火车驶出这座城市的时候,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没有奋不顾身和非去不可,就这样轻易的奔向远方,去见识一个繁荣的世界。没错,我北漂了!”
发了之后有很多人点赞,很多人评论。评论中更多的是鼓励和祝愿,说我勇气可嘉,祝早日实现梦想。我统一回复了一句:谢谢!
有人说,驱使年轻人去北京的有两种力量:一种力量来自过去,一种力量来自未来。习惯性的会把过去的力量叫做“向往”,而把未来的力量叫做“梦想”。那些伟大的北漂们都是异于常人的活在未来的梦乡里。
为了这个梦乡,很多人见高山,看阔海,翻山越岭,披风过雨。
而我也在那个异常颓丧的夏天,离开了福州,成了未来梦乡里的一个他乡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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