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头的宿命

作者: lulinyerly | 来源:发表于2019-05-13 02:40 被阅读4次
    刘老头的宿命

    刘老头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看谁谁不顺眼,最讨厌的就是他那个老太婆吧,成天为了房子的官司的事就唠叨个不停,一气之下刘老头索性把三楼的租户赶走自己搬了上去还五令三声严禁老太婆上来碍他的眼。

    说起这个房子的产权官司,这几年可真是被折腾得够呛,不仅丢尽面子还花了一大堆冤枉钱,凭什么不是我的,难道还是那个傻逼肖振亚的,听名字就是个傻逼,占他的房子也是活该,我住了二十几年,也算是我的啦!本来挺简单的一个事情,这倒好,拖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个准信,半年才开一次庭,上诉费用都交了上万,他妈的那个高院长,算个什么东西啊,前些年小舅子省里头在位的时候直接叫他去喝西北风,给我拖他个球的,上周开庭,那个庭长,那个臭娘们竟然敢把我轰出法庭,总有一天要给这些人点颜色瞧瞧!也怪那个该死小舅子,退了退了还拿捏着架子,早上给他打电话竟然让家里的保姆接,还说身体不好不方便接电话,明显不给面子!

    刘老头看着新来的保姆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这个安徽女人真肥,脸长的还过得去,中介公司怎么也不给弄个瘦点的,昨天这个女人出去买菜,他悄悄跟着想看看到底花了多少钱,说不好在后头藏了多少也说不定呢!这些外地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看着老实巴交的,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坑人呢!上个月刘老头跟老太婆一弄掰了就立刻去保姆公司找了个保姆,交一千五百的介绍费包满意的,不满意了就换人。这不,前两天又刚换了这一个,现在这个就是身材太欠了一点,不过现在还没有决定到底换不换,再想两天。

    刘老头又想起三十几年前住在这个小楼里的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那时候他不过五十,英俊潇洒,每天都西装领带,姑娘们见到他都甜甜地喊刘先生。当年把肖振亚家那一层瓦房推平盖起了三楼的砖房,全靠的我老刘的关系才拿下建造许可证。刚建好就直接被全市第一家桑拿城包下来做员工宿舍。整整三层住了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姐,桑拿城就在外面不到三百米的大马路上。这些小姐来去晚上上班方便,到了白天她们就全在这里闲着,那时的日子多美啊,成天跟这些个姑娘们混在一块,叽叽喳喳的,刘老头一点都不嫌烦,时不时的还在门口的拌面摊请这些小姑娘们吃吃喝喝再一起打打麻将,自己仿佛也年轻了几十岁,连榕树下小店里那个阿东当时也在他手下混饭吃,给他拎包办事,再怎么说他也是个曾经市二建队的经理虽然已经不干了可是名头还在,加上他大舅子省里二把手的地位谁不想巴结巴结呀!虽然和这帮小姑娘在一起麻烦事也不是没有,可他怎么说也是房东,没事去看看也是天经地义,不占便宜白不占。不过有一次还差点跟桑拿城的经理干起来,那个家伙还动真格的了,为了他那个姘头阿珠后来真的全部撤走退租了。那个桑拿城后来也没好果子吃被查封了,直接关门大吉!肖振亚算个什么东西啊,一个月租金六千,整整三年,一分都不少他的,虽然最初协议盖好房子了一人一半的产权可是没有我这个灵活的脑子他小子一分钱也拿不到!

    想着想着刘老头往地下狠狠地呸了一口!又想到官司的事情上去了,桑拿城退租了以后他和肖振亚就把二楼三楼一人一层,一楼一人一半想着拿东边靠里的房子自己和老太婆搬过来住肯定清静,没曾想过了几年,原来一天过不了几个路人的小街一下就火起来了,涌来了一堆外地人,朝街的一半房子竟然叫肖振亚那个王八蛋开了两家店面,一年下来得多得多少钱啦!真是丧气!怎么当时我先挑的房子就没想到这则呢!完了想着再怎么样都得以攻为守呀,当年那个合同一直拖着没签就是为了现在能起事啊,用的还是老招数,去法院一告,把关系一走,说他欠我的钱,以房抵债,胡乱找几个证人上庭走走程序,多现成的东西啊,想不到几年过去了还是拖着没个结论,这个年纪不知道还再能等几年啦!

    想到自己的年龄刘老头马上很没底气,八十一了,还能再活几年啊,时间不等人,肖振亚那个小子还比他小十岁,老太婆倒比他大一岁,八十二了,用的还是她的名字打的官司,要真是两个人撒手一咽气可怎么办啦,这个房子到现在房产证上还写的是肖振亚死去的妈的名字,自己一去就更说不清楚了!再怎么说总要给儿孙们留点什么吧,现在这市面上的房价那可是比竹笋长得都快呢!两个儿子加一个孙子,在他们面前我还要我这张老脸呢!

    安徽保姆给他端上了线面鸡蛋又扭着屁股走开了,想起自己早逝的长子,刘老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这几年所有的不幸就是从十年前长子去世开始的。小儿子一直在珠海,二儿子的拍卖行一直做得不死不活,就数大儿子最有出息,从小以他大舅做榜样,走仕途,在部队里四十五岁年纪轻轻就当到少将,平时身体都好着,一天清晨儿媳妇听着他深深叹息了一下,本来儿媳妇起床了还想问问早上不睡觉想的叹什么气,谁曾想,就这样他那长子就再也没醒过。后来医生说儿媳听到的那声叹息就是最后一口气。唉,真是天不假寿啊…… 刘老头喝着线面汤突然间觉得全身发热,两眼直直盯着汤气氤氲后面的窗外,老榕树的枝叶后面隐隐约约的天空阴沉着脸,没什么好脸色给他看。

    十点左右吃罢早点,刘老头沿着狭窄的楼梯下了楼,楼道里黑洞洞的,没灯,有股潮湿的霉味。出了大门走到了外面,站在三条小街交叉口的榕树下不知道该干什么。人来人往的全是些闲人,卖菜的把担子挑来挑去最后都在榕树下的小庙门口停下蹲在地上,这个地方跟他十几年前搬来的时候大相径庭,人口至少是原来的三倍,自从大马路对面开了一家“好又多”大超市以后这小街上的年轻人更是数倍增加,无所顾忌的眼神,夸张放荡的笑声,活蹦乱跳的身体常常把已经老去的刘老头搅得心神不宁。肖振亚出租的两家店面一家福利彩票,一家杂货店是绝不能照顾他们生意的,刘老头喜欢往大马路那个方向多走几步,就有家牛杂店和一家汤圆店,无聊了就去吃碗甜汤圆,可是这时间肚子还很饱,走到两家小吃店门口转了个身又没进去。汤圆店的老板娘透过廉价的塑料门帘看到刘老头本来准备好咧嘴笑等他踏进门就跟他打招呼谁知刘老头在外面晃了一下又走回去了,就撇了撇嘴。

    小街中间散落了前天刘老头隔壁邻居几个女儿女婿给她们的老爹招魂烧纸钱剩下的烟灰。死去的老王多年前随女儿跑去美国,前一阵独自一个人死在自己破公寓里面,死了好几天才被人发现,警察来撬开门的时候尸体都发臭了。几个女儿没办法就听了附近一个搞迷信人的话在庙前面做了一场法事给老王招魂,这过了两天了也没人管这堆垃圾,被风一吹,弄得这附近到处是灰。这一贯没人搭理刘老头,不奇怪,这几年刘老头跟周围的邻居能说话的全吵了个遍,连小卖铺的阿东现在都对他不理不睬的,只有一天坐在庙边长凳上林傻子这会儿冲着刘老头乐。刘老头假装没看见,装模作样地过去看了又看担子里的葱蒜春菜空心菜,为防着保姆在他身后使坏特意问了下价钱,这时却闻到庙里飘出浓浓的香火的味道,刘老头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平时从来不到庙里烧香,会不会真了犯了什么忌讳,被庙里这个土王爷恨上了近年才如此背运。刘老头越想越不对劲,自己家就在榕树下面,难道这一百多年的老榕树还真住进个什么神仙,刘老头手脚有点发抖,脑门上出了一层闷汗,顿时头晕眼花起来。

    拖着步子又上了三楼,门口碰到了安徽保姆正要出门买菜,看刘老头脸色惨白赶快扶着到床上躺下。刘老头闭着眼睛交代保姆说,你给我买条新鲜的鲫鱼回来煲汤晚上我吃,记得买一棵芹菜一起才香。保姆满口答应了问刘老头要不要上医院瞧瞧,刘老头只举起一边胳膊挥了挥就不搭理她了。一个下午刘老头躺在床上没起来,电视开着,不同电视剧里的古今的人换了几拨闹腾也没把刘老头的心情闹腾开,总想着头上这棵老榕树和小庙的事情,恐怕还是得去拜一拜,住了二十几年拜拜地主也是应该着,想到这里刘老头总算心里踏实了一些,于是打发保姆去外面小店买了一柱香,两根蜡烛。天还是阴着,异常蒙热,雨也没有。在床上刘老头吃了几个保姆从小店一起买回来的面包就等着迟点喝鲫鱼汤。

    下午五六点的光景从厨房飘来的鱼香带着奶香终于让刘老头精神为之一振,于是慢腾腾地披了件马甲起了床,走到饭厅,坐在餐桌等着鱼汤上桌。刘老头年青的时候就好这一口,水烧开了把整条鲫鱼放下去,加点生姜,一点清油,再放点芹菜,炖个十分钟不到最后加一汤匙的牛奶,又清淡又滋补,再热上一碗青红。喝酒没有汤那是喝不下去的,刘老头正想着,一锅鱼汤就已经端上桌了。保姆给拿了个空的小碗摆在刘老头跟前,摆了双筷子,加一个瓷调羹另外一个同样的小碗里装着刘老头中意的青红。刘老头特意嘱咐不能放微波炉里加热,所以酒是半小时前保姆用开水烫的。这下全齐了,刘老头拿起调羹先舀起一点汤尝了尝,汤刚到口中刘老头的眉头就皱起来了……什么味道怪怪的?刘老头朝保姆嚷嚷了起来,保姆一下从厨房跑到刘老头跟前,脸蛋涨红,怎么不合您口味啊?然后支支吾吾地说,我往里面加了点醋和糖,看您身体不好没胃口我们老家人都说吃点糖醋鱼开味呢!听了这话顿时刘老头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端了锅就向保姆当面泼过去,保姆被泼了全身满脸的鱼汤烫地呲牙咧嘴,顿时大哭起来。刘老头还是不解气指着保姆喊往汤里放糖,你个好死不死的,想去哪里死给我滚,滚出去!

    安徽保姆走了,满地乱七八糟的尽是汤水和乱七八糟的鱼。刘老头又气又饿,拿了那碗青红一饮而尽,然后就坐在黄昏的饭厅里发呆,昏沉沉的屋里头一点声响都没有,家具的轮廓也很不分明,仿佛和刘老头一起不分彼此的全溶到了一块儿。天终于黑下来了,路灯也亮起来了,听着别人家锅碗瓢盆的声音刘老头脑子又能思考了,要不要到楼下去看看老太婆在干什么,刚才保姆跑出去肯定弄得周围的人都觉得他又发神经了,不知道这会儿老太婆正怎么在心里笑话他呢!这时刘老头想起了自己交代保姆买的香烛,于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坐久了身子有点僵了,小心地绕开地上的糟粕进了厨房就看到香烛还在灶台上摆着。

    摸着黑下了楼,大榕树下面一个人都没有,刘老头松了一口气,要是被那些邻居看见了不被笑死呢!小庙门还没被锁上,推开门,黑黢黢狭窄的庙堂里被好几双火烛惨烈地照得通亮,中间火烛上面一个狰狞的大头看着刘老头似笑非笑的,吓得他两腿发软,一下子就跪着前面的蒲团上。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也忘了把香火点起来,过了一会儿刘老头突然觉得应该走了,手里还抓着那副香烛就起来转身走两步拉开重重的门抬腿垮了门槛走出去了。外面还是没有人,一阵阵凉风吹过来嗖嗖的,榕树叶子哗哗地往下落,终于要下雨了,好象都有雨滴下来了。这时刘老头才知道到自己手里还抓着那副香烛,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又不想再回去,下次再烧香吧!明天再去保姆中介所招一个新的保姆,跪了半响那土王爷也该领情了吧!

    刘老头掏出钥匙走到房子侧面的大门口掏出裤子口袋里的钥匙开了门,进了楼道,虽然黑,这一个月时间走惯了摸着也就上去了。走上了两层楼刘老头有点喘气,终于到了自己的门口,门前头上的灯泡坏了,一直都没换,什么时候还是该换个新灯泡方便些,想着换灯泡的事情刘老头边拿着手里的钥匙,摸索着插进了钥匙孔,心想幸好刚才出门没忘钥匙,进去转身关了门正迈开步子去按右边墙上的开关突然觉得脚底下踩到一个圆鼓鼓的东西滑溜溜的,还没来得及怎样已经脚朝天摔了出去,后脑勺狠狠磕在了地上,刘老头只觉得头后面湿漉漉的,嘴里有一股生铁的味道,头还能动,他往左边侧了一下头,隐约看见一个被踩扁的鱼头就在他脸旁边直楞楞地盯着他。

    今天比往日还要热闹,一大堆的人挤在榕树下三条街交叉口三层楼的白瓷砖房子前面,彩票店的老板老板娘和原来在里面看彩票的几个人也全站在台阶上伸着脖子看热闹。这是怎么回事啊?连警察都来了……一个秃头的男人问,老板娘皱着眉摇着头说,就是这家那个失心疯的刘老头......说着老板娘往身后的房子撇了撇嘴,“这两天他老婆说有好几天没见老头了就上去敲门竟然也没人答应,自从他那个安徽保姆被泼了汤气走了以后几天这附近也没人见到刘老头在外头转悠,于是他那个老太婆就怕了,叫了人把门锁撬开了,结果— “嘘—” 彩票店老板转过头来让婆娘住嘴。 老板娘赶快压低了声音再用一支手遮住接着刚才那个话头,“结果人死在里头不知多久了,满头是血呢……真是晦气啊!准要影响我这里的生意!”

    2019年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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