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下你的手臂

砍下你的手臂

　　她睁开双眼，整个世界仍暗淡无光，不知是黑夜，还是某种黑暗。四周潮湿阴冷，她感觉冷极了，缩了缩身子，用胸腹的余温将冰凉的四肢包裹。

　　“小羽，小羽！”上空飘来几声谨慎又清澈的喊叫声，接着是木板被吱吱抬起的声音，从上面露出一道光线来，光线有些昏暗，还带着几缕灰尘。

　　光线那头出现一个头来，有些模糊，小羽感觉那个模样有些熟悉，应该是她的同事小海。

　　小羽意识渐渐恢复，好像想起一些事来：她在亲戚介绍的一所照相馆工作，却因为无意浸湿了客户的相片，老板说他们这里有规定，毁坏照片就要被砍下一只手臂。那天她哭喊着向老板说对不起，可是第二天，她就被打昏扔进了地下室。

　　“小羽，你听着，老板是不会放过你的，我刚刚听见他对着大家说真的要砍掉你一只手臂，你快逃吧！”小海和小羽因为谈的来所以关系蛮好，小羽很了解小海，她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总是把人心看的险恶，她经常跟小羽讲她曾在上一个公司受伤爬出来的事，那让她心里有了阴影。

　　“不会的，他顶多把我赶出去！”小羽摇着头。

　　“我亲耳听到的……”小海四处望了望，话还没说完就合上了木板，世界再一次降临入黑暗中。

　　小羽不相信，老板真的会砍下她一只手臂，他们往上算个四五辈，还勉强算得上是亲戚。况且还有个人犯了同样的错而只是被赶了出去。她顶多会被赶出去，或许往好了想，她还有可能会继续呆在这里，毕竟她这些年工作还算不错。她越想越有底气，站起来寻着墙壁摸到了梯子，梯子是铁做的，摸上去有些冰凉，因为地下室长期的阴暗潮湿，小羽还摸到了粘连在上面的铁锈。她顺着铁梯小心翼翼地爬到了最上面，摸到了木板，木板很沉重，她用力抬了抬发现根本抬不动。

　　她只能用力敲着，发出一阵阵沉闷却响亮的声响。“放我出去，你们这是不公平的……让我去见老板！放我出去……”这句话她重复了无数遍，终于有人赶了过来，那人声音听起来好像是老板身边的会计，小羽仍然记得那个人是个长的猪头猪脑对她爱搭不理的怪女人。听说怪女人跟老板也是亲戚关系，只不过算起来要比她近的多。老女人踢了两脚木板，发出粗鲁的声音：“老板不会见你的，你的手臂马上要被砍下来了，因为这是规定！”

　　“你们这是不公平的，小云同样损坏了照片但只是被赶出去！”小羽大喊着，“你让我见老板！”小羽有着十足的底气。

　　“我只按规定办事，你找老板也没有用！”老女人哼了一声就走开了，不久，有个人站在了木板上，那个人声音浑厚慈祥，小羽认得，那是老板的声音：“小羽啊，你知道这件事真的很难办，不是我非要砍下你的胳膊，只是所有的规章制度都贴在墙上……”

　　“老板！”小羽有些激动，但仍让自己理智地说出理由：“原同事小云也是因为不小心毁坏了照片，可她只是被赶走了，而没有被砍下胳膊！规章制度不是给一个人制定的，我想要一个公平待遇！”

　　“是吗，你说的这个小…云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我去了解一下！”老板说完就走开了，世界又恢复了寂静。小羽爬下铁梯，在一旁坐了下来，她记得当时和小云来自同一个地方，关系也还不错，尽管小云只在这里待了很短时间，但跟她最合得来，所以小云的事情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了，她有些得意，觉得这件事情一定会马上解决。

　　等了许久，终于有人又来到了木板上，这个声音有些温顺的女声：“我是管理部的。”那人做些自我介绍，小羽记起来这个人好像新来不久的一个女人，好像有了两个孩子，面容也比较和善。“我来是想告诉你，老板已经把这件事交给我和会计了，你可以跟我说一下你的情况！”

　　小羽有些生气，却又将原委从头道来：“事情就是这样，我只想和小云一样有一个公平的待遇！”

　　“可是你知道照相馆有这么多人需要管理，人人都像你一样不按规则来，老板还怎么经营下去！”

　　“小云也同样是员工，跟我犯了一样的错，却能不遵守规则！”小羽重申道。

　　两人各执一词难分难解，最后管理突然安静下来：“我知道你的立场，公司也有公司的难处，我毕竟也只是个员工，这样，我去跟老板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给你争取点什么！”

　　小羽听了她的话感觉心里暖暖的，觉得刚才自己的态度上有些差，就说了一句：“谢谢你。”

　　“不客气，其实我也是员工！”管理叹了口气，“我以前待的公司也是很让人伤心，我一直兢兢业业，最后到头来得却是连一半也没得到。”

　　小羽从她语气听出了一丝无奈，应和道：“我一个朋友也是那样，进去之前说每个月都有奖励，可是发现什么都没有，有些老板就是赤裸裸的欺骗但是我们仍没有办法！”

　　“是啊”管理叹了一口气走开了。

　　等了许久，管理都没有过来，只来了一个声音清澈的人，是小海，她将木板抬出一个缝隙，伸进一只手去：“我给你带来一些面包，你一定饿了吧！”

　　小羽麻利地爬上铁梯接了面包，可她并不是很饿，烦恼已经充满了肚子：“谢谢你小海，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我不太清楚，看他们好像谈了很久了。”小海一脸无奈：“我觉得你还是逃走吧，他们不会商量出什么好主意！”

　　“我觉得有小云的事情，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小羽充满信心的说。

　　“小云，怎么提到了她？”小海一脸疑惑，小海跟小云很少接触所以也不是很熟悉。

　　“我觉得事情可以解决的，等解决完我再跟你仔细讲，你快去工作吧，一会又要有人找麻烦了！”

　　小海点点头听话的合上木板走开了。

　　又过了一会，管理走了过来：“我跟老板商量了一下，只砍下你的半只手臂，小羽，这是为你争取的最大宽容了，希望你仔细考虑一下！”

　　小羽听完有些生气：“我觉得你们对这件事没有拿出一个态度！”

　　“态度，商量给出一个解决方案就是一个态度！”管理有些生气。

　　“你们并没有正视小云的事情，我也想解决问题，所以最高接受砍下三根手指！”

　　“世人都渴求利益最大化，可是根本不会有这种选择。你一直提小云，可是你应该知道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

　　“不是利益最大化，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小羽想着，越来越生气，“那跟老板说解决不了吧！”

　　“你觉得老板会亲自跟你谈这件事？！”管理冷笑。

　　“我觉得直接和他谈一下比较好！”

　　“那祝你成功！”

　　“谢谢”

　　“不客气，我也会把你的态度也都告诉他！”

　　“谢谢，顺便可以把学会尊重别人告诉他！”

　　“好的！”管理走远了，重重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远。

　　许久，老板终于来了，他离的木板比较远，声音不是很清晰，小羽有时候贴着木板才能听到。提起小云的事，老板说道：“小云是被我赶走的，她做事邋里邋遢，什么都干不好！”

　　“是的！”小羽应和道：“但她被您赶走之前损坏了照片！”

　　“你知道咱们这的墙上到都贴着规章制度！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这公司还怎么经营！”

　　“我只想和小云一样有个平等待遇！”

　　“无理取闹！”老板骂了一句起身走远了。

　　很久都没有了声音，小羽想应该已经入夜了，明天再去找老板好好谈谈。她也有些饿了，从兜里掏出白天小海给自己的面包啃了起来。突然想起木板敲击的声音，敲击有着特定的节律，像是某个曲调，好像还有些耳熟！

　　“小云！”小羽惊喜地叫着，这个旋律是她和小云无意中制造出来的，小羽麻利爬上了铁梯，可是木板并没有被搬开。

　　“是我，小羽你还好吗！”

　　“还可以啦，我给你讲个笑话，老板说你是直接被赶出去的，还说你做事邋里邋遢，你说他是不是有意思！”

　　“是啊……”小云并没有想象中的气愤，反而问道，“你跟他怎么提的我？”

　　“我只是说了一些，你犯了一些错，但没有被砍去手臂，我也应该和你一样不被砍去手臂。”

　　“小羽，尽量别在他别提我了，我也不喜欢老板这个人，但是我们老板在他这里拍过照片，他们认识，我怕他跟我老板说些什么。”

　　“哦，不好意思，我保证不会让他影响到你的生活！”

　　夜深了，风刮的越来越紧，隔着木板可以听到风呼啸的声音，那么嘹亮，那么刺耳。或许现在在外面的人，会宁愿耳朵已经失聪了吧。

　　虽然答应了小云，但这是小羽最后的筹码，她不想放手，所以决定最后再用一次。

　　听到几声鸟鸣，小羽等待着差不多上工的时间就开始拼命的敲击木板，嘴中大喊着：“我要见老板，我要见老板！”

　　期间有几个人过来骂她，但还是等到了老板，老板的声音已没了开始的慈祥，而是变得越来越刺耳：“不要再提小云的事了，她是被我赶出去的因为工作做的不好，所以我早就计划把她赶出去了！”

　　“小云是因为损坏了照片，才被您赶出去的，这件事我很清楚，您没必要扭曲这件事情！”小羽据理力争。

　　“哼哼哼哼哼”木板那边传来一阵冷笑。

　　“你别笑啊！”小羽感觉那笑声有些瘆人。

　　“你看啊，你这样想，如果你是老板，想赶走一个人，但是还不能太伤害她应该怎么办。”

　　“给她说好话，但是还是要提出赶她走！”

　　“如果正好有一件事，是不是可以合理的赶走她，她损坏了照片，是不是可以理所当然地赶走她！”

　　“也就是说她损坏了照片，但是您没有砍了她的手臂！”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我是看你可怜才接受砍下半个手臂，这已经是公司给你通融了，你要是不接受……”木板那边又传来那阵不屑的笑声。“我告诉你啊，这件事有两件解决办法，第一就是你接受砍一半手臂，第二就是去告我啊，我教给你啊，你去找那个什么仲裁局……”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冷笑声穿透神经。

　　“我知道你有很多钱，不怕被告！”

　　“我不会损失钱，也不会损失任何东西。因为我这里规定就是这样，我合理合法！”

　　老板又哼了两声就走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海又来了：“你就去告他，他砍下一整只手臂的规定是不合法的，要是我不管怎么也要告他……”

　　小云也来过：“你要想清楚啊，告他是要很大的代价的，而且结果不会比一半手臂好多少。”

　　耳畔似乎还出现一种声音：“世人都渴求利益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