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媚月光
那天小兰办完退职手续,把抽屉里剩下不多的几件私人物品,草草用塑料袋装着,提在手上。她最后看一眼这张坐了二年的办公桌。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回头看到有人用眼光扫过她的脸,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读出点什么似的,眼光带着冷冷的好奇。
她有点不自在,不过,也只是一瞬间。那个女人的位置空着,让她如释重放。她不想见到她,是的,这样不见最好。这么想着,又开始担心,她会不会突然出现,于是像是被谁催着一样,她想着要赶紧离开。
她清了清发涩的喉咙,对着整个办公室的空间说:“我走了,谢谢大家对我的帮助,以后有事可以打我电话,再见了!”
有稀稀落落的声音从远近的角落传来:“再见啦!祝以后工作顺利……”她向着声音挥了挥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外面的世界阳光亮得晃眼,可是那种包容的暖意,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她头也不回地走进阳光里,只把那些不堪的记忆统统留在这里,留在这个她永远不会再来的地方。
(一)
小兰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虽然自尊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像她这样的人,往往还兼有敏感的神经,经常过度捕捉别人的言外之意。
也许是和她从小的家庭经历有关,她8岁时父母离异。离婚协议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她被判给了母亲,就像一件家具一样,没有人问过她的想法,就这样贴上了母亲所有的标志。
她有时候想,如果自己真是一件家具就好了,没有思想,没有感觉,自然也就没有痛苦。实际上,母亲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沉浸在新的恋情中不能自拔。经常很晚回家,根本没时间关心她的功课,很多时候连饮食也是由外卖解决,更不要说关心她的感受了。
她渐渐习惯了一个人在家,起初有些害怕,似乎每个房间的角落都藏着诡异的幽灵,随时会飘出来。每次怕得不能自己的时候,就给母亲打电话,而母亲总是在电话那头,心不在焉:“乖,妈妈半个小时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实际上她从来不会真的在半小时内回家,半小时在母亲的世界里长得没有尽头。在这段难熬的时间里,小兰终于找到了忘记惧怕的方法,——看喜欢的电视。从动画节目到电影到动物世界,她不求甚解,什么都看,投入到电视中时,她就果然暂时忘记自己的存在了。
可是时间总是有限,花在了这件事上后就没有时间做另外的事了,比如,做作业。她终于因为屡次不完成作业,而遭到老师的训斥了。起初她只是感到困窘,低着头恨不能钻进地缝中去。后来渐渐地,对这种口头上的惩罚,开始感到厌恶了。她只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可是没有人能懂她,连母亲也在听到老师的抱怨后,对她破口大骂,骂她不识好歹,骂她浪费自己辛苦赚来的钱,骂她将来扫大街没人要。
后来,为了防止她经常看电视,母亲想到了一个办法,把乡下的奶奶接来同住,就像一个贴身保镖一样,对她严加看管。奶奶不识字,除了管着电视,别的事情她插不上手。小兰知道奶奶只是纸老虎,只要不是看电视,小兰的什么要求她都愿意满足。有时候,小兰就会瞧不起她,在外受了气,回到家,就对奶奶撒气。可是,她发现只要她一生气,奶奶就更加变着花样逗她开心,直到她以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心态原谅她为止。
自从奶奶来了之后,她似乎找到了同盟者,对外界对她的敌视或者不公正对待,有了些跃跃欲试的反抗意识。有一次,同桌骂她偷看他的试卷,她百口莫辨。她成绩是没有他好,可是从来没想过偷看。她冷冷地看着同桌骂骂咧咧,她只是把嘴抿得紧紧的,用力地握紧了拳头。她忘记了手里正握着一支铅笔。忽然之间,她所有的愤怒爆发了,她伸出手去推那个男同学,尖尖的铅笔头扎进了男孩的手臂。
当然这件事使她遭受了老师更严厉的批评和母亲更激烈的辱骂。她咬着牙忍受着,她对这个世界的不辨黑白感到深深的失望。
日子就这样磕磕绊绊地过去。母亲和那个她没见过几次面的叔叔结婚了,搬出去住了。偶尔,在她自己繁忙的生活中找到一点空闲,来看看她。呆不了半天就匆匆离开。小兰一直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直到考上大学后,离开这个家。
(二)
小兰毕业后,进了现在的公司,做财务助理。虽然读的专业是财务,但是刚毕业没有任何经验,财务助理也算不错的工作了。她很努力,财务室的人不管是谁让她做事,不管是对帐还是整理资料,她都心甘情愿地埋头苦干,她不喜欢抱怨。一段时间过去,虽然,她不善言辞,但是工作做得不错,大家对她由开始的怀疑到渐渐信任了。
小兰在这些信任中,却有些晕头转向。也许,习惯了承受别人的冷漠,对别人的好意反而不适应。或者对好意的言语无限扩大,直到失真。
有一次,因为一笔帐务大家一时找不到错在哪里,面对成堆的凭证,谁也提不起兴趣去翻。不知谁提了一句,“让小兰去找吧!她很细心的,肯定没问题。”一旁的小兰没有吱声,只是感到自己心跳加快,脸上发烫,别人的表扬反倒让她手足无措了。
大家一致同意后,小兰才开始埋头于凭证中。那一刻,她浑身充满了干劲,这些凭证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花了半天时间,她就找到问题所在了。三个月前会计做错了帐,一直没有发觉,累计下去使得错误被埋得越来越深。
她像捧着珠宝一样地把证据交给其中一位记帐人员,并且认真地叙述了自己的看法。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之后,毅然接过这些证据,表情严肃地走到课长面前,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又转述了一遍,中间还把小兰叫到跟前,让她替他作证。小兰两眼闪着兴奋的光,两颊红扑扑的。她拼命点头,还担心自己没有说清楚,又补充一些更具体的说明。
课长看着她,深有同感地点着头,口中不迭地说:“你很厉害,很细心,以后一定大有前途啊!”小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些证据带这小兰的希望,就留在了课长的桌上。
第二天,小兰发现那个做错帐的会计被课长叫到会议室,出来时眼圈红红的。经过小兰身边时,她用力踢了一下小兰旁边的凳子,低声骂了一句:“有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小兰隐隐感到不安,自己的认真难道错了吗?
接下来的几个月,小兰开始觉得度日如年。大家总是绕着她走,似乎她有着某种病菌一样。没有人再愿意和她多说话。有时,她一来,大家就止住了谈得正欢的话题,空气要凝固了一样,一下子沉重压抑起来。
特别是那个会计,见面总要冷嘲热讽一番,见她不理,她还跑到课长面前说她的各种不是。
后来,小兰实在无法忍受了,去找课长面谈。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课长一如既往地微笑着安慰她:“同事之间,日久就会见人心,不用太担心,只要做好本职工作,你还是很有希望的。”
那段时间,小兰整晚失眠,睁着眼睛想自己的问题所在。可是越想越心烦,也想不出什么结果。
因为失眠,白天她精神恍惚,再也没有以前的干劲了。后来,她总算想明白了是这个公司的人太复杂,她再呆下去恐怕性命不保,也说不定。于是,才毅然提出辞职,她要结束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去一个单纯一些的公司,她相信总能找到。
【简宝玉日更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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