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味人生的一点插曲

作者: Winterlily | 来源:发表于2019-05-07 20:38 被阅读443次
无味人生的一点插曲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最后一年,我高中毕业,回到了农村,和一辈子与泥土打交道的农民一起,种庄稼,收粮食。
虽然和农民一起劳动,但骨子里我却不把自己当成农民,仿佛自己是羊群中的骆驼。也因此,在心理层面上,我总是与周围的人隔着一堵墙。
我喜欢在月色朦胧的晚上漫游,尤其是在田头或离村庄大约二百米远的河畔。那时候的农村还没有电,也没有路灯,一切都笼罩在苍白的朦胧中,模糊而神秘。
在村外漫游,没有人注意我,没有人议论我,我可以与星星对话,也可以对着桥下的流水唱歌。有时候,我甚至会坐在河畔的高处,披着冷冷的月光,想自己的人生。
十月下旬的一个晚上,就在我像往常一样望着河里的月亮,规划着自己的人生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稀罕的脚步声,而且,很明显的,是冲着我的方向过来的。我不无惊惧地一边站起身,一边把眼睛转向发出声响的地方,同时心里问:是什么?鬼?
月光下,一个泛着白色大理石光泽的物体,正朝我这边移动。
应该是个人,我心里安慰着自己。可是在这样一个秋凉侵体的晚上,谁会光裸着身体出来?我在安慰自己的同时,又推理出一种否定。
白色物体的运动速度很快。但是忽然,它停了下来,似乎在犹豫着。
月光下,它的样子像个女人,偏瘦,偏高那种。
到底是人还是鬼?如果是人,一定是个精神病人。我的大脑急剧地运转着,本能地想拔腿就跑。而就在我惊慌失措犹豫不决之际,突然传来一声发自女人的问询:“谁?”声音不高,颤颤巍巍。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思维在几秒钟内忽然处于真空状态,然后对发出疑问的人影反问道:“你是哪个?”
过了几秒钟,我听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他大叔吗?我是亮亮妈”。
“是我。”我回答道,站在原地。
人影又开始移动,只是速度降低了不少,脚步声减轻了不少。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把我吓死了!”
“你把我吓得也不轻!”我们相互责备着,但刚刚那种极度的紧张感松弛了下来。
当人影离我越来越近,我注意到,她竟然一丝不挂,两只手遮挡着小腹下面,无奈地任由乳房暴露着。由她行走的方向,我忽然明白过来,她是准备从我旁边上桥,过桥去她娘家。
“你怎么这个样子?”心理上刚刚平静下来,雄性荷尔蒙却迅速占领了我的全身,我仿佛听到了本能的喊叫,同时两眼贪婪地盯着移动着的人体:圆润的肩,曲线优美的腰,款款移动的腿。
亮亮妈当时只有三十多岁,正处于女人最成熟的阶段,圆润,光洁,柔和,配着恰到好处的单薄。
有那么一霎那,我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农村女人,而是意大利画家波提切利笔下的维纳斯:美,简直太美了!


无味人生的一点插曲

“其实,也没什么。”亮亮妈好像自言自语地说,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眼睛平视着我。“李鹤晚上到我家来了。”
我不太明白她的话,目光愧疚地躲着她。但是尽管目光躲躲藏藏,我还是在十七岁的年龄,第一次以男人的心理,看见了一对让我终身难忘的乳房:它们毫无遮挡地暴露在我的面前,高耸而白皙,不啻于两件精美的艺术品!
见我不说话,亮亮妈就做了进一步的解释:“李鹤晚上到我家来了。本来亮亮爸到他姑妈家帮着盖屋子去了。没想到这么晚又有事回来了。”不管我有没有理清头绪,亮亮妈一边说一边又开始往前走。
“快回家吧,马上都半夜了。”临走到桥头,她忽然又回头叮嘱了一句。
望着月光下渐渐模糊的身影,我忽然问自己:“这是哪一出戏?我是什么角色?”
当我回到离村子不远的地方,听到了从亮亮家传来的亮亮爸低沉的咒骂声,在咒骂声的间隙,是低声的有些压抑的呻吟。
亮亮家门前是从半开的门里闪出来的灯光,比月光白些。门跟前站着两个人,都不说话,只伸着脑袋,用探寻的目光注视着屋里。屋里亮着的是一盏马灯,白蒙蒙的光照着屋梁上吊着的男人。他身形不大,全裸。黑塔似的亮亮爸站在旁边,衣袖高高地卷着,手里拎着绳子,不时以绳为鞭抽打着吊在梁头上的男人。男人低垂着头,紧咬着牙,亮亮爸每抽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面前的场景,加上亮亮妈说的那些话,使我灵光乍现地拼出了一幅幅生动的图画:两人的约定,约定时亮亮妈那兴奋明亮的眼神;月光下,李鹤鬼头鬼脑的身影;半掩的姜黄色木门;两个人无声的拥抱;就在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突然传来的敲门声;亮亮妈的夺门而出;李鹤的极端绝望的眼神......
亮亮爸骂够了,也打够了,几个男人(现场没有女人)一边劝说,一边把李鹤从屋梁上放下来。
从屋梁上放下来的李鹤瘫卧在地上,后背上是大大小小蚯蚓状的血迹,一个脚趾在流血。
我看到父亲从家里拿了一件衣服回来,给李鹤披在身上。其他几个男人则不停地劝亮亮爸消消气。
我转身离开现场,准备回自己的小屋睡觉。一边走,我在心里一边琢磨,亮亮妈那么漂亮的一个人,干嘛要跟李鹤这样一个又瘦又矮的男人有瓜葛?是因为爱情?是因为寂寞?是图钱财?
好像都不是。因为李鹤没什么值得她爱。从外表上讲,亮亮爸比李鹤帅多了;从能力上讲,亮亮爸五大三粗,是干活能手,他李鹤逮只鸡都得捻半天,最后还捻不上。那么因为寂寞?心理上的寂寞?一个农村女人,有老公,有孩子,还会有别的感情需求?不可能!那么,就是图钱财?可是,这一点同样不成立,因为,当时农村还没有实行土地所有制,李鹤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钱财。

无味人生的一点插曲

带着不太满意的猜想,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第二天吃过早饭,在生产队长的吆喝声中,跟着叔叔大爷去地里干活。那天是下村东边的地里干活,具体干活内容是起红薯,把梨子梨过,暴露出来的红薯捡起来,把上面的泥土去掉,堆放在一起。有一些被梨子梨断的或者没有梨到的红薯,还需要用有两根齿子的抓勾刨出来。
劳动的过程也是新闻传播的过程。这天,最大的新闻就是亮亮妈的事。我始终没有插话,也没有把遇到亮亮妈的事说出来,只是默默地听着,默默地分析着。
根据他们的新闻和他们对某些旧闻的挖掘,我大致了解了一个真相:不是因为爱,也不是因为钱财,而是因为生理的需要。亮亮爸爸虽然人高马大,那方面却既不威武也不雄壮,以至于亮亮妈常常处于饥饿状态,于是在无法离异的情况下,和虽然矮小,但是单身的李鹤有了那样一种似乎不应该有的关系。
女人们大多为亮亮妈委屈,男人们大多为李鹤委屈,也有个别人替亮亮爸委屈的。
我虽然没有发表评论,但我的心明显向着亮亮妈。一个三十多岁,发育得近乎完美的女人,却面对着一个近乎性无能的男人,除了心理上无法解除的饥渴,还有圄于伦理的无奈和绝望。在饥渴和绝望的边缘,她以一个单身汉来达到暂时的慰籍,并没有破坏原生态的婚姻,也没有对孩子造成精神上的伤害。应该说,她做得已经足够克制,足够理性,一点都没有不道德,更没有伤天害理。
一周后的一天,我遇到亮亮妈去河里洗衣服。她远远地对我笑着,阳光下袅袅婷婷,让我一时间竟然感到有些晕眩和自惭形秽。
“他大叔下地去?”明朗的问候,裹着一层粉色的甜蜜。
“对。你洗衣服去?”我故作镇静地打着招呼,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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