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

作者: 小小流萤 | 来源:发表于2021-10-13 16:37 被阅读0次

    她在黑板上随意画了两个字,我立刻就辨认出了字体,那是我最喜欢的小隶,我被它们吸引。当她说出这两个字代表的意义后,我的眼睛便再也移不开了,我谨慎地把它们复制进我的心里,反反复复地描。而如今,我开始质疑了,倘若真如我说的那么珍惜,又怎么会轻易的就忘记了呢?

    “这是我的名字,我给自己起的名字!”她笑哈哈地说,俏皮的声音,漫不经心的露出来的白牙,睁大了的眼睛,竟被我看出了两分试探和认真。

    我正倚在不远处的桌子旁,拿着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文学科目的书,只是习惯性的拿着,眼睛和耳朵都交给了讲台上的她。偌大地教室,只盛着我俩,空气中弥漫着百灵鸟的生机,却一点也不吵,几片青绿的树叶从窗户飘进来,落在我身上。这便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为了表示诚意,我也走上讲台,用同样的小隶书,写下了代表同样意义的两个字——王馨。巧的是这个名字不是我现编的,我也给自己起名字,从很小的时候就这么做了,只是每个名字都用不长,我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改名,实际上当时我又在筹划改名,因为与一位男老师撞名令我难以忍受。

    王馨是我用的最久的名字,自从暴露之后,便再没改过。如今,我已不再把它当成秘密,不再害怕把它讲出来,却再也不愿把它讲出来,它将会永远都只存在于我的心里,代表着我的一部分。

    探索总是令年轻人兴奋不已,从交换名字的那一刻起,周围已经在悄悄地发生变化了。于是,我们又鬼使神差地交换了另一个秘密。尚未有太多人生阅历的我,心里只放着这两个秘密,当我暴露给她,整个心也便向她完全的敞开了。我想她亦是如此!

    她的肤色是小麦色的,是比我肤色还要深一些的小麦色。细长的眼睛、整齐的白牙、带尖的指甲,这些都是她身上比较吸引我的特征。我甚至东施效颦,也剪过那种带尖的指甲,怎奈这种别致的造型与手大指甲大的我并不般配。最特别的是她的头发,那是我们关起宿舍门八卦最多的话题,说的都是一些不负责任的风凉话,嫉妒让言语变成了锋利的刀子。所以,她是为了躲避这些刀子,才把自己融于宿舍那个团体里?我无法简单的只用漂亮两个字来形容她,她的美是独一无二的,乌黑的直发自然下垂,两侧稍短落于脸颊两侧,有几分稚嫩、几分性感!

    她是班里第一个化妆的女生,我猜她肯定是跟她老乡学的,她有一个老乡是英语系的,但她的妆容比英语系的女生们更好看,也说不清好看在哪里,她的神态、品性本就那么的高级别致。

    她说,她在高三为了一个男生复习了一年,但没毕业就分手了。这是她向我分享的另一个秘密,如此轻描淡写,我眼前却浮现出一只舔着伤口向后退缩的狮子。

    我说,我喜欢一个人,心里默默地喜欢,期待着那个人兑现承诺,但承诺根本不存在。这是我的另一个秘密。

    短暂的快乐让我迷失,我想靠近她,想与她一起吃饭。这种渴望折磨着我,我开始讨厌自己,因为我看到她只属于一个团体,以宿舍为单位的团体,并且我发现那个团体坚不可摧,它似一个更牢固的个体,于是我昂起头、挺起胸,把自负表现的淋漓尽致。

    大学的校园充溢着喧嚣,一群青年沉浸其中,消费着他们的无知和茫然。我驱使着不协调的身体,跳着永远跟不上调子、转不对圈的校园舞,忘了自己是谁。这时,一个团体拖着它笨重的身躯慢慢的向这片喧哗靠近,她是这个团体里唯一的光亮,我看着她迈着略显做作的步子轻稳地走来,我想她很快就会看到我,但此刻我不愿停下那杂乱无章的舞步,丑陋令我羞愧,我伸长脖子昂起头,等待着身体的灼热慢慢退去。

    她们停了下来,她开始教她的舍友们跳舞,可我看到她舍友们学跳舞时手舞足蹈的样子,傲娇的笑了。当她舍友们慢慢地脱离老师尝试自己跳时,老师就暂时脱离了团队,我趁虚而入成了老师的新学生,心里暗自得意。她教我跳恰恰,与她刚才教的不一样,要更复杂一些。她很会教,我很快就学会了,我俩面对面跳着与众不同的恰恰,我从她舍友们的眼中看到了羡慕,音乐切换,她又教我跳交谊舞,手脚一向不灵光的我,那天却学的出奇的快。她教我跳的女步,当她装摸做样的把手放在我腰上时,自己没忍住笑了,我也笑了,只是我笑的是她并没有分出目光给她的舍友们,她只教我跳了交谊舞,所以她的舍友们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我们,我知道舞蹈结束,她就会归队,但那一刻我享受那份我所认为的专属。我们跳了很久,跳到她放下了防备,跳到我放下了傲慢,跳到我们之间的距离消失,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在我往后的生命中不曾再出现过。

    图书馆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地方,我开始慢慢地喜欢上社科区域,偶尔听到有人轻唤王宁的名字,我便在心中默念另一个名字。我的自知之明让我不再奢望去破坏那个牢固的团体。

    与她不同的是我从习惯中获取安全感,我会赋予行为特殊意义,再把行为变成习惯,习惯成为依赖。时间久了意义会忘,但习惯却能保留下来。晨起爬山是我保留下来的习惯之一,最开始是我一个人爬,为了让混乱的大脑保持几分清醒。后来有一个老乡每天陪我爬,他每天在我上山必经路上等我,他的性格不似我这般死寂,于是爬山的路上多了很多生机,我一直都喜欢这份生机。我从不曾窥探过他接近我的目的,就在我刚刚以为触碰到了那份生机时,他向我表露了他的目的,我感觉脑子非常乱,我既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又不愿意让他立马跑掉。下山之后,我借他的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语无伦次的说,王宁,我是王烨,今天下山晚了,帮我占个座儿。他开心的接过手机,并向我表示感谢。但是,我已经开始自责了,我凭什么自作主张把她的手机号给了他,我脑中一直回响着她的声音“不要把我的手机号告诉周延。”从那之后,上山的路不再有人等我。我安慰自己不过是切换回原来的习惯而已。

    于我而言牢不可破的团体,周延在短短两个月内就把它摧毁了,没有硝烟,没有违和感。我瞪着她手上的银链发呆,那条银链上挂了很多小叶子,是他送的,银链很耀眼,招来很多嫉妒,但我知道她并没有炫耀的意思,手链只代表她找到了她认为更安全的归属。我的嫉妒掺杂了其他成分,我垂下了高高昂起的头,不愿再看到她身边的他,也不愿看见他身边的她。但我还是看到了她更精致的妆容,看到她把直发烫成了小卷,成熟了一些,但依然那么别致。

    我依旧钟情于图书馆,藏在文学区偷偷地看社科区的书。

    我以为我看的懂她,我以为她是一头猛兽,而这几年我却看到了一只小心藏匿的家猫?不,不该是这个样子。班会上,我主动发言,意有所指的去抨击大学的爱情,目光却坚定地不去碰自己的抨击对象。

    国家奖学金名额确定后,关于她和M同学选谁的问题,指导员征求了我的意见。按照学校的规定,M同学的成绩没有达到拿此奖学金的标准,但没人会调查此事,我对此也闭口不提,只说M同学的家庭情况。当指导员把名额给M同学后,我又万分自责,一遍一遍地劝慰自己,决定权并不在自己手里。

    嫉妒变了质。

    实习期间,一次回校不巧遇到了她和周延,她戴了项链,叶子形状的项链坠非常显眼,他们说要请我吃饭,为了感谢我的牵线,我尴尬不已,编了个谎言逃走了。

    很多年后,我从网上看到了她的结婚照,我下意识的去看项链,是一粒一粒小叶子穿成的项链,小巧精致。我把她对叶子的情有独钟告诉周延,他并未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反应,反而指着新郎说,“这个人我见过,他是王宁的高中同学,好像叫王馨。”

    王馨?!

    究竟哪里错了?我再次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那间教室,那个黑板,以及黑板上用小隶书写上去的两个名字渐渐清晰,王馨并不是我写上去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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