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翠在药店工作,所以疫情管控全面解封后,药资、医资突然吃紧,她算是最先感知到的那批人。
多亏她超强的应变能力,在苗头出现后,她火速拟了一个清单,安排丈夫老高到隔壁几条街的药店大扫购。
等到大多数人反应过来,开始储备抗疫物资,却为时已晚,看着那些后知后觉的人,每天进进出出问药,她心里有说不出的优越感。
在药店工作给她带来了好处,但麻烦也接踵而至,许多买不到药的亲朋好友,甚至是亲朋好友的亲朋好友,都纷纷想从她这走后门。
一开始,她还大方跟人分享,但凡有求于她的,一律搭配组合好,并原价相送,这也让她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感受到了救世主般的愉悦。
然而滚雪球似的,问药的人越来越多,她那小小的库存也渐渐见了底,在预留了足够自家使用的量后,她不再往外赠药,有人再问,就说药已脱销。
然而,没得到恩惠的人,始终比得到恩惠的人更多疑,这天,一位顾客来到店里,明明几个货架已经空无一物,但他还是像背书一样念了一大串药物名字。
“你说的这些药,一个星期前就没有了哈!”徐翠耐心解释。
没想到,那人立马扯下口罩,恶狠狠地反问:“王胡子的药,是找你拿的吧!”
这话让徐翠一愣,王胡子,在小区物业上班,因为平日里得了他不少便利,所以一听说他老婆测出了阳性,徐翠立马把家里最后多出来的药给了他,这才是前一天的事!
总不能直说那是自己家的药,于是她灵机一动,胡乱编了一个理由:”那是清仓库时从角落里搜出来的,王胡子运气好,捡了个漏!“
“那你家里应该有药吧!”那人挑眉坏笑,直接开门见山,徐翠这才知道,此人定是有备而来。
她矢口否认,没想到那人直接撂下一句让她脊背发凉的话:”我住你家对面那栋楼,你打喷嚏我都听得见!“说完,便故意干咳了几下,然后扬长而去。
当天下午,徐翠所在的药店就收到了药监局关门查验的通知,据说有人举报她在疫情期间囤药高价私卖。
这家药店开在小区门口,一关门则人尽皆知,再加上好事者恶意宣传,徐翠的罪名一时如同板上钉钉。
得亏店里有监控,还有老高当初买药的付款记录,并且多人作证,她手里的药都是按照原价转让,甚至是免费赠送,药监局这才撤销了管控。
尽管真相查明后,药店很快恢复了营业,但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已难以抹去。
找她问药的人反而越来越多,每天有许多陌生号码给她打电话、加微信,她若是不回应,稍后便会收到谩骂的短信,更有甚者,直接把脏兮兮的口罩挂到她家门把手上。
就在她百口莫辩之时,不幸的事再次降临,尽管她每天勤消毒,不瞎逛,戴防护等级最高的口罩,还是出现了感染的症状。
确诊后,她没再去药店上班,而是整天躲在房间里,每一次咳嗽,她就想起那人说的话,她扒着窗帘看过,对面楼的阳台上确实经常有人在张望,她毫不怀疑那是有人在监听她的动静。
不知从何时起,她心里竟生了个古怪的念头,要是她一直咳下去,咳得越凶、越大声,也许大家就会相信她家里真的没有囤药。
居家养病的那几天,老高给她送进屋的药,她一口没吃,全都偷偷倒进了下水道,食欲全无,就觉着口渴想喝水。
尽管身上不适症状越来越多,她却一直熬着、受着,支撑她的还有另一个想法:这病不吃药也能自愈,不过是耗时稍长,这不恰恰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然而,她始终是高估了自己身体素质,在硬撑了三天后,她开始高烧不退,所有物理降温的方法都试了一遍,却毫无疗效。
几次昏睡过去,醒来还要面对手机上那些没有收敛的恶语攻击,幸亏老高及时发现不对劲,这才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
方舱医院的救护车出现在楼下时,她躺在软绵绵的担架上,恍惚看到许多人的影子,楼上楼下,窗里窗外,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她。
如她所愿,从鬼门关回来之后,再没有人说她半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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