茄子的三友

作者: 千山秋叶 | 来源:发表于2019-07-14 17:07 被阅读0次

        茄子是一种世界级别的蔬菜,大抵全球各地均有种植。

      据传最初产于印度,我国汉时引入,西汉辞赋家王褒在《僮约》中写道,“种瓜作瓠,别茄披葱”的茄即是茄子,这大概是最早见诸文字的记载了。谈及《僮约》,其实也颇有意思。为了教训懒作无礼的仆人,王褒写下这篇长约六百字的契约,列出了名目繁多的劳役项目和干活时间的安排,从清早起床,便清洗打扫、疏通水渠、圈起篱落、割草编苇、绩麻织布、结网捕鱼、射鹿捕龟、养鸭放猪……直到半夜,还要浆洗衣裳、击鼓敲梆。恶仆无奈,涕泪长流,不敢狡辩,唯有叩头求饶。和恶仆计较,实出无奈。看来,千万别惹会写文章的文化人是一条真理。

      茄子英文是eggplant,直译是“类似鸡蛋的植物”,其名源于茄子最初是类似鸡蛋一样的果子。后经几次改良变异,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没查阅资料之前,总认为茄子就是街上买的那几种。不外乎就是圆茄子、长茄子、大茄子、小茄子、紫茄子、绿茄子。仔细研究一下,发现茄子原来也有许多品种。《中国蔬菜品种志》中统计,茄子种质资源有220份,最常见的品种就超过50种。如墨茄、竹丝茄、快圆、大苠、二苠、西安绿茄、洛阳青茄、油罐茄、黑又亮、三月茄、安阳大红等都是生产的重要品种。

      我虽没有机会见过全部的茄子种类,也没有品尝过乳白茄、竹丝茄等诸多品种,但就本地茄子而言,做法很多,烧、焖、蒸、煮、烤、焗,各法均宜。国外做法也颇有趣,据说黎巴嫩有道菜叫baba ganousb,意思是“变质的爸爸”,土耳其有道菜叫lmam Bayildi,意为“晕到的阿訇”。如何做,味道如何,不得其详。但我坚信,唯有中国的茄子菜,才能称为博大精深。

      不管有多少种作法,茄子有几种固定的配伍,只要这几种材料在一起,茄子才能做出特有的味道。这就好比有见识的、有共同理想、兴趣、爱好的朋友在一起一样,相的益彰。

      什么是友?《佛说孛经抄》中谈及“友有四品,不可不知!有友如花,有友如称,有友如山,有友如地。”即友有花友、称友、山友、地友。何为花友?花开得很美丽时就插在头顶上,枯萎了就扔掉,当你荣华富贵时,他就亲近你,见你贫穷不得志时,他就舍弃你。称友,如秤一般,物重就下垂,物轻就上举,当你居高位,能给他好处时,他就对你低头哈腰,谄媚阿谀,反之,他就对你趾高气昂。山友,广植森林,任凭鸟兽聚集,如山一般,心胸广阔,互相包容,互相成就。普载万物,任人践踏而无怨尤,能替我们担当、服务而不求回报者,是地友也。

      无独有偶,孔圣人也曾在《论语·季氏篇》说:“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这段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有益的朋友有三种,有害的朋友有三种。与正直、诚信、知识广博的人交朋友,是有益的。与谄媚逢迎、表面奉承而背后诽谤、善于花言巧语的人交朋友,是有害的。

      佛陀和孔子毕竟是圣人,圣人自有圣人的胸怀。而在我看来,那人如花如秤、便辟善柔便佞,既知其害,何必称其为友呢?又怎么可能与此人为友呢!

      中国最早的经书之一《周易.兑卦》中就有“君子以朋友讲习”的说法。意即朋友互相讲所不明之理,习所不熟之理,可双方互相滋益,此为“朋友”。既然朋友的最初含义是共同学习,因此“朋友”含义大抵有如下三条含义:

      一是指志同道合的人。隋唐时孔颖达曾为“君子以朋友讲习”注疏为“同门曰朋,同志曰友。朋友聚居,讲习道义”。

      其二是指明朝士大夫对儒学生员的一种称谓,明清小说中常见此用法。这种历史上特定的称谓,已与现今朋友的含义相距甚远,乃是自谦。

      其三,近代特指恋人,“男女朋友”。这与通常所述朋友的含义相差甚远。

      看来,“朋友”一词,内涵更趋于“交谊深厚的人”。果如是,唯有益友、诤友和挚友可担“朋友”一词。而在当下生活中,把一切有用的人称为“朋友”,如同江湖好汉,抱拳拱手,见面先矮三分,极尽客套尊称对方,明显带有浮躁社会中一种强烈的功利色彩。

      益友,就是对自己有的影响的朋友。其本质上首先是你的品性要好,《晏子春秋·杂上十二》上说“圣贤之君,皆有益友,无偷乐之臣。”因为你自己追求品行高尚,所以才会有益友。好饮无度,贪财好色,阴谋弄权,一旦曲终人散,不免门可罗雀。益友是一个真正对你的思想、工作、学习有助益的人,他会在你需要帮助时给予你帮助,在你需要陪伴时给予你宽慰,在你灰心时给予你安慰,在你自满时给予你劝告。

      诤友,就是能够直言规劝的朋友。诤友的“诤”,辞典释义为直言规劝。诤友与你坦诚相见,至真至纯,心无挂碍,对朋友的缺点、错误决不粉饰,勇于当面指出缺点错误,敢于为“头脑发热”的朋友“泼冷水”的人。在当下社会中,诤友尤为可贵,也最难结交下。

      挚友,就是交情深厚的朋友。这种朋友,相伴一生,可以信赖,可以托付,不计得失,不求回报,毫无猜忌,心心相印。结成挚友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可遇而不可求。美国开国总统华盛顿曾说:“真正的友情,是一棵成长缓慢的植物。”找到一挚友的偶然性很小,昔日贾家楼三十六友,水泊一百零八将,一头叩在地上,歃血为盟,异性兄弟,也终不免各奔西东。单从这点上看,我们诚不如茄子幸运。

      茄子有三友,益友是蒜。茄子皮紫瓤白,味道纯一,虽任何颜色、味道有可能感染到它,但却很难有所助益。茄子独喜欢蒜,有了蒜的味道,茄子才彰显出自己独有香味。譬如蒜泥茄子,加多少蒜,都不厌其多。这就像人们的益友一样,有了益友,人生才更有意义。

      茄子的诤友是西红柿。茄子内色白,放入铁锅一炒,茄子就会氧化发黑,做出的菜肴也就不怎么美观。如人心膨胀,终不免走向歧途。唯有在茄子中加入西红柿,茄子才能保持原色,不被污染。西红柿恰好似诤友一样,在茄子头脑发晕之际加入“一瓢冷水”,保持本色不变。我曾做过一道熬茄子,所需主料为长茄子、西红柿,调味佐料为蒜片、大料二粒、盐、糖、生抽、醋等。将茄子掰成块,西红柿切小块,锅内放油,投入大料,变色后加入茄子煸炒,略软后加西红柿,翻炒至西红柿稍出汁时加入生抽,入水调味,加盖熬煮至汤汁变浓时加入蒜片,略翻勺,沿锅边烹少许醋,即可出锅。此菜虽无肉,但肉香浓郁,最是佐饭。我曾将此做法教于一同事,其母甚爱,每次家宴,必要求做此菜。其实,善烹者其实无需繁复的技艺,愈是普通食材,愈了解食材本性,简单技法,愈能化腐朽为神奇。此菜关键之处在于手掰茄子方能入味,先放西红柿后方生抽,颜色方美,二粒大料,菜有肉味,香气入鼻,有画龙点晴之妙。

      茄子的挚友有两位,一位是土豆,一位是青椒。土豆即马铃薯,此称呼最早见于康熙年间的《松溪县志食货》,因其外形酷似马铃铛而得名。东北、河北、鄂西北一带被称为土豆,华北称山药蛋,西北和两湖地区称洋芋,江浙一带称洋番芋或洋山芋,广东称之为薯仔,粤东一带称荷兰薯,闽东地区则称之为番仔薯。从植物学角度归类,三物皆属茄科,做菜时互相搭配,味美异常。北方人常讲,“山药(土豆)熬茄子,香死老爷子”,言其味美。用土豆炒青椒,或是烧茄子时加些青椒,亦可有此效果。还有一道家常菜叫地三鲜,即把三者烧在一起,味道尤佳。先将土豆切成滚刀块,茄子用手撕成块,青椒切细块,蒜拍碎,葱切片;在锅中放适量的油,加热,先放入土豆炸到金黄色后捞出沥干油,再放入茄子块,炸到稍稍发软后捞出;炸好土豆、茄子后,在锅中留上一些油,葱、蒜爆香,投入炸好的土豆和茄子翻炒,加入生抽、盐、与菜齐平的开水;中火炖,至菜汁收的差不多的时候放入蒜和青椒,翻炒几下就可以出锅了。此菜软糯适口,土豆、茄子、青椒各行其味,却又相得益彰,是夏天的饭桌上是必不可少的佳肴。土豆、茄子、青椒就仿佛是不离不弃的挚友一样,不求回报,甘苦与共。

      人生如能遇此三友,确是上天一种恩赐,确需一种莫大缘分。倘有一友在侧,人生亦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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