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品的特征是,入手有点痛,用着有点爽。
每天4:55的闹钟响起,心不甘情不愿地磨叽到5:10,在等会儿“有点爽”的诱惑下,承担了这份起床痛。多年前决定早起,是因为一个简单的缘故,那时候把起床视为一种剧痛,若要能够主动承担了早起的剧痛,那一整天的苦难就不配称为痛了。但后来发现事实不是这样,从醒来到睡下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可能比起床要痛千百倍。这是无疑一个令人丧气的事实,但也是一个幸运的事实。丧气在于发现了生活多苦难的本质,庆幸的是发现了早起——有点爽。
本以为天还黑着,时间应该还是属于夜的,但却不尽然......
楼上中年大叔的那把装着静音器的小提琴早已随着夜雨的褪幕,结结巴巴地唱起巴洛克时期的旋律,没有优美的揉弦,甚至连音都常常不准,但却因为这年迈的夜,或说襁褓中的晨而听起来同夜雨一样缠绵优雅。楼下的院坝里,微胖的高中女生可能已经跑完了她的第三圈,清冷空气中的额头渗着汗珠,如果不是月光,那汗珠或许会被看成朝露,带着耳塞的她一定听不见大叔的琴声,但这并不遗憾,因为月光下的曲线已经日渐玲珑。
对面的那盏台灯下,是不是昨天在楼下遇到的那个夹着书眼镜少年,灯光下面又是什么?昨天那本村上春树,还是没做完的高考习题。隔壁的李老太已经牵着狗出门了,关门很轻,但还是惊了她的京巴,她一定又会在遛狗时,顺道买回张娃子家炸的油条。但是现在还太早,菜场开门的应该只有魏师家的米粉,米粉臊子要早些熬,牛肉和肥肠才入味......此时的清晨,似夜非夜。雨后泥土的气味混着谁家晾晒衣服的洗衣粉味,暴露了藏在黑夜里苏醒中的大地。有些早起的鸟更是不低调地鸣着,生怕人不知道它们懂得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格言。
一切都在苏醒着,连睡着的人们,梦境也该走向高潮而结束,准备睁开眼睛登上现实的舞台。而早起的人,也将准备好,去出演人生的戏剧。中年大叔该拧松他的琴弓,擦净琴上的松香,背着教具教案赶赴几十公里外的技校教授他的学生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厨师;汗珠女孩也该回家洗漱,换上干净漂亮的衣裳,前往那个决定命运并无意中学会情窦初开的重点中学;哦,对了,今天星期二,遛狗老太吃完油条喝完豆浆,可别忘了去医院进行两周一次的血液透析......
人生是一台戏,每个人都是演员,早起却给了人看自己演戏的殊遇。演戏是仓促的,看戏则是从容的。为了让曲终人散时不留遗憾,演戏的不择手段也要把戏演得精彩,舍不得停下来看看自己的戏是什么模样。看戏的从容从此成为奢侈。
早起可能确实是一种奢侈。起得早得睡的早,那得没有为生计学业熬更守夜。起的早也得有相对健全的身体,没有晚期的癌症或重大的残疾。但这看起来又并不奢侈,不如说是一种轻奢,这种从容更需要的是一种自律的心态,一种从容的意愿。没时间,有时只是匆忙追逐欲望的委婉之词,人间的欲望多种多样,有些让人匆忙,也有些会让人从容。没有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担忧之后,人就有了从容的权利。早起一点,一天的起点,便不再是穿衣、洗漱、不吃早餐就上班上学的匆忙。从容过后,并不影响再投身于为生活打拼之中,反而让打拼也有了美感和意义,就像轻奢品一样,散发着历久弥新的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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