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的吉普车“吱”的停在了校长办公室门前,老师们有些紧张,平时局里来人,办公室事先都通知,要安排做好卫生大扫除,老师们也要提前做好听课或检查教案的准备,但这次来的有点突然。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位端庄而又威严的女领导和教育局王局长,后面还跟着两位年青人,认识的人说其中一位是教育局人事股孙股长,另一位好像没人认识,女领导的职务看来不低,王局长也毕恭毕敬的,吴校长有些慌张,看样子事先也没有听到消息,平时满脸堆笑的胖脸,此时也一脸严肃,赵、李两位副校长听到声音也都走出了各自的办公室,上前问候局长,局长只是礼节性的点了点头,没有和他们握手,径直候着女领导走进了校长办公室,本来在花坛周围聊天、晒太阳的老师们也都迅速散开,跑到各自的宿舍去做检查的准备。
一节课过去了,学校里依旧很平静,没有发现教务处通知听课和收教案,老师们开始松懈下来,又陆陆续续从宿舍里走了出来,小声地打听局长来学校的目的,但谁也不知道,不一会儿,工会的周主席从校长办公室走了出来,表情凝固,周主席平时最爱开玩笑,经常总是笑容可掬,但今天从旁边走过时一句话都没说,老师们见情况有些不妙,也又都灰溜溜的回到了宿舍。
下午上班后,消息灵通的教师已知道了王局长一行来学校的目的,说是吴校长被人匿名举报了,反应的违纪问题达十多条,上午已开始个别谈话了,那个女领导是县纪委的赵书记,不认识的年轻同志是纪委的办公室主任。往日里教师们聚集的花坛没有一个人,整个下午都很清静,爱串门的老师也都静悄悄的待在自己的宿舍。
课外活动时间,操场上没了往日的热闹,也没有人去打篮球,陈老师悠闲地翻着一本杂志,等待着下午放学,“砰砰砰”只听有人敲门,陈老师起身打开门一看,是办公室的小李,小李进了门,低声说:“校长有请”
“什么事?”
“去了就知道了”
陈老师跟着小李来到了校长办公室,小李推开门把陈老师让进门就走了,房子里烟雾缭绕,桌子上的纸杯还没有收拾,看样子王局长走了时间不长,吴校长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说了声:“坐”,然后看了看陈老师,停了一会儿才开始说:“你也看到了,今天上面来人了,不知哪个“鬼子怂”把我告下了,其中有一条是实验室里的,你平时都对谁说过实验室的问题?”
陈老师一进门看到校长的严肃表情,心里早已喘喘不安,听校长这么一说,脑袋“嗡”的一下更加紧张了,结结巴巴的说“没有,没有对谁说过实验室的问题”,然后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实验室也没有啥问题”,校长停了停接着说:“我没有怀疑你,不过前面我拿了的哪个发电机,还有调压变压器都已经坏了,那都是七十年代公社里淘汰下来捐给我们的,他们都给列上了,你说这些人坏不坏,明天上面的人找你调查,知道怎么说吗?”
陈老师摸了摸头,诺诺的说:“不知道”,
“唉!你这个小伙子,你就说你不知道,那些东西账上没有,到时候与你也没有关系,知道吗?”
“知道,知道了”
“回去吧”
陈老师逃跑似的跑出了校长室,脑门上已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来到宿舍后,长喘了一口气,校长严肃的面孔和那种古怪的眼神浮现在脑海,校长确实让人从实验室拉走了一台旧的发电机和调压变压器,当时好像也没有人看见,怎么就被告状的人列上了呢?明天如果调查组的人问起来,说不知道合适吗?到时候会追究责任吗?校长说账上没有?陈老师记得不太清楚了,他取出钥匙赶忙来到实验室翻开账本细细的开始查找,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两样东西的账目。实验室实际上就是个库房,由于货架不够,很多大一点的器材和设备都堆在地上,老师们怕麻烦除个别演示实验做一下,一般的实验都不做,田老师也是很长时间进来一次,里面的很多东西也说不清楚,甚至个别器材连名字都叫不上,反正没有账目,就说不知道别人也说不清楚。
第二天,学校里异常平静,平时爱玩的年轻人也都消停了下来,就连长期笑语连天的花坛周围也没了人影,由于没有睡好,陈老师有些憔悴,不知道调查组什么时候来,他有些焦急,一次次的盯着校长办公室门前,也不见局里的吉普车,第二节的课也不知讲了些什么,脑子里尽想谈话的事,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铃响,就见小李推开门向他招手,他走了过去,小李小声说:“调查组找你谈话”,陈老师跟着小李走进了校长室,小李恭敬的说:“这就是陈老师”,关上门就走了,屋子里只有纪委的两位同志,赵书记打量了陈老师一眼,客气的说:“请坐”,然后介绍了一下情况,就直接询问发电机和调压变压器的事,陈老师非常紧张,此时已是满面通红,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赵书记看到此情况,就说:“不要紧张,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没有也不能胡编”,田老师听了这话稍稍平静了一些,结结巴巴地说:“实验室我是前年接上的,这几年也搬了几次,记得不太清楚了,好像没有这么回事”,“不能好像,有就有,没有就没有”,陈老师抬起头看了一眼赵书记,诺诺的说“没有”,“那就签字吧”,随后纪委的另一位领导让陈老师签了字,摁了手印。
陈老师走出办公室门时,已是大汗淋漓,这是第一次经过这样的场面,也是第一次对领导说假话,虽然字已签了,但心里总有一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件事会出现什么后果。调查组在学校又工作了三天就回去了,学校里也没有人再敢提这件事。
第二周的星期三,陈老师上完课,小李又找陈老师,说是校长找他,这次校长很客气,还给倒了茶,然后说:“调查的事还没有结束,还有一件事需要你配合一下,今年过年我宰了一头牛送给上面的领导办事了,这件事也让这个“鬼子怂”列上了,但现在不能说办什么事了,我已说成我们几个人打平伙了,若调查组要问你,你就说有这么回事,这件事本来就没事,可人家一定说是学校出的钱,我拿上送礼了,学校的账目又没查出问题,这是我做下的一个收账单,你签个字”,校长说着顺手推过来了一张表,陈老师起身过来,接过校长递过来的笔,看到表上有八九个人,校长用手挡住了姓名一栏,用指头指了一个空格说:“就在这里签”,陈老师没有来得及思考,就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回到了原来坐的位置,校长又补充说:“这件事没事,也不会向你要钱,就是有个证明,人前不要说,你回去吧”。
星期六的上午,陈老师正在老家干活,突然局里的吉普车开到了自己的家门,从车上下来了调查组的人,他们径直走进了院门,陈老师家是一个上世纪60年代的宅院,院内的房子是后来分几次修建的,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四合院,南北的房子起了屋瘠带有前叉,西面的房子修建的有些早,是“一出水”的房子,南面的房子向东延伸形成的小院是伙房,北面的房子向东延伸形成了后院,院中有院,南北对称,园中的花坛用细木棍扎成了围栏,花坛内南北对称栽有六棵松树,花坛西边大大的一棵玫瑰树正开满了鲜花,赵书记心情不错,满面微笑的走到花前,用鼻子深深的嗅着玫瑰香,不停地夸花长得好,他们没有进屋,只是围着院内的花坛转了一圈,观赏着松树,还有花坛内争妍斗艳的各色鲜花,又指点着屋子不停地称赞建的好,一边观赏一边评论不自觉的走出了院门,看到院子北面的果园,赵书记信步向果园走去,看到已挂满了果子的苹果梨树,赵书记已没有了往日纪检干部的严肃,满面笑容的谈论着轻松地话题,在果园转了一圈已过了半小时,也许是今天心情很好,也许是本来就没事,赵书记竟对着局长说:“我们走吧,就这样了”,局长笑了笑连说了三个好,他们与陈老师的父亲道了别,就开着车回去了。陈老师的父亲有些莫名其妙,转过头询问田老师,陈老师支吾一下说:“可能是学校里的领导说我们的院子建的好,他们来看看吧”。
调查的事再没了消息,但校长好几天都不在学校,别人说进城办事去了,有人传闻说可能这次校长出事了,也有人说校长进城找人活动去了,第三周的星期四,校长出现了,虽然有些憔悴,但精神很好,还不时的又听到他的笑声,有的人就估计可能没事了,果然,星期五上午,吉普车又来了,除了赵书记和王局长外,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这次没有谈话,直接就召开了全校教师大会,赵书记将调查过程和情况做了说明,说是反映了12件事,经调查组认真调查核实,只有违规接待和发放加班费属实,其余10项都不属实,个别反映的事是干脆没有,个别反映的事是反映者不了解情况。另一个人宣布了上级部门的处理意见,校长给了一个警告处分,并责令学校收回发放不合适的加班费。局长又讲了话,大致意思就是,学校的工作成绩是值得肯定的,要求学校班子要加强团结,对反映问题者的做法给予肯定,但同时又不能捕风捉影,反映问题要有根据,并要求要消除本次调查带来的负面影响,全校教师要在以校长为班长的学校领导班子带领下继续一无既往的干好工作,干出成绩。
调查风波过后,学校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花坛周围又成了闲时的一个聚集地,校长也还不时光顾此地,开几句玩笑,评论评论时局。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田老师碰到了校长,校长拍了拍陈老师的肩膀,和蔼的说:“干得不错,老师和学生反映都不错,好好干”,陈老师受宠若惊,高兴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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