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面

天已经黑了，街道上形形色色的霓虹灯也逐渐地亮了起来。她推开一间不起眼的小店的门，走到清冷的吧台前坐下来。

不等她开口，那个调酒师便微笑着递过来一杯柠檬水，还贴心地为她多加了两块冰块。她拿起杯子，并没有关心杯中的饮料是什么，只是慢慢地喝着。

“今天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样子？”调酒师整理好柜台上的各式玻璃杯，转身走到她面前。

“这个样子你还能认出我，不容易。”她叹了一口气，揭掉脸上那层薄薄的面具，顺手扔在吧台上，“真累啊。”

好友赫连笑了笑，拿起那张浓妆艳抹的妖艳面孔，问道：“这就是那张电影明星的脸？被你这么一画，我看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恒颜无力地挑了挑眉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个刚进来的客人打断了。“老板，来一杯血腥玛丽。”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蕾丝连身短裙的女人，面孔如同她刚摘下来的面具一般妖媚。

“老板，这是你自己开的酒吧？”那女子明显是想找人搭话，在赫连送上酒之后问道，等他微笑着点头确认之后又说道，“一个人开家酒吧，自己当调酒师真不错，生活又悠闲又好。哎，老板，你这里缺服务员吗？”

赫连忍住心里的那份嘲笑，仍然带着他那迷死人但又冷疏的微笑回答道：“小姐，你看我这个店这么小，一天到晚又没有多少人来，我一个人就足够招呼了。”说完，便不再理她，向恒颜这边转来。

“我可以帮你招揽生意啊！”那个女子媚声说道，她的足够美丽就是资本，只要她在门口一站，不怕没有男人进来。

赫连暗暗冷笑一声，看着恒颜没有丝毫想理会的样子，只是自顾自地搅着杯子里的冰块玩，回过头去，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微笑说道：“愿闻小姐的高招。”

妖艳女子咯咯地娇笑起来，这个男人还真是好上钩啊，看来所有的男人还都真是一个样。不过他看起来还真是不错，要是领回家给姐姐看看，她真想马上看见自己那个高傲地从来不正眼看人的双胞胎姐姐的表情。

听完她的说法，赫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既然我们都希望合作愉快，那么这个作为见面礼，请收下。”他拿过恒颜摘下的那张面具，递过去，“还未请教小姐芳名？”

“我叫周丽。”女子拿起面具，扭着腰肢走到店门口，仍不忘回头抛个媚眼，“明天我就来哦。”

看着这个妖艳女子离开，赫连收起酒杯，心疼地叹了口气，“唉，还没给酒钱呢。”

恒颜在一旁凉凉地说道：“这次可是你自己找的，到时候可别来烦我啊。”

“不，其实我感兴趣的是她的双胞胎姐姐。”调酒师的目光仍然望向门外，仿佛穿过了街道，锁定了那个女子的背影。

“只不过是一对互为光和影的姐妹罢了，我已经没有兴趣了。”恒颜把杯子推过去，示意他再加点水。

赫连笑了，给她的杯子添满，不过不是先前的柠檬水，而是樱桃汁。“既然有我的参与，那必将会是一场好戏，你不想看吗？”

素颜的女子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小口喝着果汁，店里又沉浸在一片静默之中。

第二天，周丽果然又来了，只不过换了一身装束，脸上的妆容还是没变。一进店，就对赫连抛了个媚眼：“老板，我来了，有什么要求吗，讲讲，需要我换身衣服吗？”

赫连仍然是一脸迷人的微笑，从吧台后面走出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用了，这样挺好的，我想，再暴露一点的衣服你也穿不出来，是不是，周华？”

周丽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最终笑道：“我叫周丽，老板你可不能叫错哦。”

赫连不置可否笑了笑，吩咐她只要按照昨天说的做就行了，自己便又回到吧台后忙活了起来。

来的女子眼光狐疑地盯着老板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扔下提包，挑了一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

赫连说的没错，她其实是周华。昨天晚上听妹妹说了这个近乎完美的男人之后，她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强烈的好奇，一定要过来看看。而现在看了之后，取代好奇心的，却是一阵嫉妒。

因为她的缘故，这一天来酒吧的人多了不少，让真正的老板在吧台后面都有点忙不过来。等到赫连示意她可以下班了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她暗暗松了口气，看样子她今天也过得不容易。

女主角走了，酒吧里的客人也逐渐散去，最后一位客人刚迈出店门，恒颜就推门进来了。径直走到吧台前，端起早已为她准备好的果汁，“今日收入颇丰吧？”

“什么时候你也这样来一次，我保证客流量比今天还要高。”一边擦着杯子，调酒师一边笑道，“昨天是妹妹，今天是姐姐，明天啊，就不知道会使谁了。”

“没想到你这杀人的利器居然还有能魅惑人的一面。”恒颜不紧不慢地反驳一句，“姐姐如何，妹妹又如何，她们俩不过互为各自的幻影，总归有幻灭的一天。”

昏暗下，赫连的目光骤然亮起，利器嗜血，这一点从未改变，“这一天不远了，说不准就是明天，你过来等着看好戏吧。”

第三天中午，周丽再次准时出现，穿着第一次来时的连衣裙，笑盈盈地和赫连打招呼：“老板，昨天的生意果然不错吧，那我的薪水又该怎样算呢？”

赫连同样笑笑：“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我有可能在心情好的时候给你涨工资哦。”话音未落，门外又走进来一个女子，一身黑色职业套裙，画着冷艳的小烟熏妆。

一看见她，周丽的脸色就变了，一脸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赫连问道：“你怎么了？”然而她却没有回答，盯着那个女子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冷艳女子扫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反问道：“你又是谁？”

“我……”周丽下意识地想说出自己的名字，然而这个平时在她看来简单到近乎白痴的问题此刻却变得如此难以回答。

她是谁，是周华吗，但是周华不是昨天已经死了吗？我是周丽吗，可是周丽不是早在前天就被周华掐死了吗？

妖艳女子尖叫一声，痛苦地用手抱着头，她到底是谁？

“想起来自己是谁了吗？”赫连懒懒地问道，看一旁的恒颜摘下面具。道具已经不需要了，是可以露出真面目的时候了。

“我是……我是……”倒在地上的女子喃喃自语，突然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谁也不是，谁也不是！”

“太脆弱了。”酒吧老板略带怜悯地叹息了一声，轻而易举地攫取了那迷失的灵魂。

恒颜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知道这一切都不会扰乱人们的生活秩序。赫连的酒吧又会开始变得冷清，但这并不妨碍他精准地寻找他想要的猎物。

幻面

唯一有些出乎两人意料的，是三天后报纸上登载的一则消息，一个人失踪了，她的名字是，周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