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未眠(四)

                                第四章

                           弟弟们的到来

“生了，是个男孩。恭喜，母子平安。”李大夫怀抱婴儿，从手术室出来便道。

“太好了！”已经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的姨父终于舒展开皱了三个小时的眉头，悬着的心也尘埃落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松地抿了抿嘴唇，接过婴儿，逗他笑。

出生的，就是小我六岁的我的表弟，郝祺。不久，姨姨，姨父由于工作原因不得不离开，便把郝祺丢给外公外婆抚养，从此，家里多了一个郝祺，就比之前热闹多了。家里人所有的重心都偏向了郝祺，我一下子就不再是他们的焦点。失落感油然而生。

因为郝祺的到来，闹离婚的爸爸妈妈停止了无休无止的争吵，开始思索要不要给我添加一个弟弟。

“海棠啊，你觉得郝祺可不可爱啊？”有一天妈妈突然这么问我。

我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那么，海棠，你想不想要家里再多一个小弟弟呢？比郝祺还要可爱的。”

我有点举棋不定了，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妈妈见我有点为难，继而柔柔地说：“你想啊，有个弟弟多好啊，到时候你就有两个弟弟可以和你一起玩咯！你一个人在家也不觉得孤独了哦！”

“和弟弟们一起玩儿？那弟弟会穿我穿过的裙子还有凉鞋吗？”

“当然可以。”妈妈摸着我的头笑着说。

郝祺两岁的时候，我的弟弟邱启明出生啦，那一年，我八岁。正值换牙的时候，我们三个娃的合照上，我咧开嘴笑得很甜，那是缺着大门牙的天真。

一天一天过去郝祺和启明渐渐长大，能把我叫姐姐，还能和我一起玩儿了。只是，原本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爱，硬生生和他们分开了享受。老觉得爸爸妈妈，外公外婆，最疼郝祺和启明。因为他们没事儿老是嚷嚷：

“海棠啊，你最大，你是姐姐，你应该让着弟弟们呐！不应该和他们抢着吃东西，你应该把多的给弟弟们吃，你吃少的！”

我心想，古时候还“孔融让梨”呢！凭什么在我们家我就得让着他们？只因为我比他们大？可是谁让他们出生地那么迟呢！我这时候的眼睛里带着些许反抗，是一股凝聚了所有怒气和不愿意的极具杀伤力的眼神。而大人们，从来没有发现过我这样的异常。

“海棠啊，你怎么又把弟弟们惹哭了啊！你不知道你最大么！怎么能把弟弟们惹哭呢！”

就连盛饭的时候，外婆也会这么说：“这个是给弟弟们吃的，呶，海棠，你最大，最后我给你盛啊！”

家里的境地居然没了我的分量，有点后悔，为什么当初要同意妈妈添加一个弟弟呢！可是事已至此，我是没有任何办法改变的，究竟我还是弱小的，好多事情我都是无能为力的。长久下来，我明白我再也得不到那么多的，属于我一个人的爱了，然后也就试着习惯这种无法更改的格局，爱，本身就是分享。因为我疼爱我的弟弟们，所以，也愿意和他们分享。

郝祺和启明很小的时候，我会尽我所能，背上背一个，手里牵一个。稍稍长大之后，我就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再长大一点，有一天，郝祺突然间死活不让我牵他，我拗不过他，也就让他和我并排走着。然而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启明也不让我牵他了，为了彻底弄明白，我给启明买了好吃的“逼供”：

“明儿，好吃吗？你给姐姐说说，为什么不让姐姐牵你的小手啊？只要你说的话，我以后天天给你买好吃的。”

小孩子果真是经不住美食的诱惑，他眨巴眨巴圆圆的大眼睛，小手擦一下鼻孔，紧接着嘟着粉嫩的樱桃小嘴，对我说：

“祺哥哥说和女孩子拉手很丢人！”

我差点被启明萌翻：还穿着我穿过的有黄色鸭子图案的连衣裙、浅紫色小皮靴，不让我牵手的原因居然仅仅因为郝祺说和女孩子牵手很丢人。那时候启明才刚刚会说话呀！不可思议！

“那你觉得和姐姐拉手丢人吗？”我追问。

“我不知道。反正祺哥哥不让你拉手我也就不和你拉。”

好吧，这小不点儿，我居然无言以对。

郝祺仗着外婆对他的宠爱，总做一些捉弄我的事儿。

有一次，他爸妈回来了，去他们家聚会的时候，我们三个小孩儿一起追着跑。跑着跑着，突然他脚下一滑，跌倒了，头正好磕在了石台阶上，顿时血液流出。他也便哭了起来。外婆闻声而来，质问我：“海棠，怎么回事？”语气里充满了埋怨。我实话实说：“是他自己摔倒的。”这时候郝祺停止哭声，对着外婆一口咬定是我推的他。

“外婆，是海棠把我推下去的！呜呜呜…呜呜呜…”满脸的委屈，外婆心疼地哄他，却转过头来责怪我：“海棠，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这么狠心呢！你这孩子！…”

“外婆，我没有，明明是他自己摔下去的！”我极力辩解。

“海棠，就是你，就是你把我推下去的！呜呜呜…呜呜呜…”

“都说了是你，郝祺不会记错的！”外婆说完，继续哄郝祺，并且给他找了鼠妇贴在了伤口上止血。

那是第一次，我最亲近的外婆，误会我，而且那个误会，一直到外婆去世前夕，她还是没有相信我。外婆好陌生，那一刻我是那么绝望而又无助，都没有人站出来替我主持公道。有时候，大人们宁愿同情受伤者，并相信他们的话，而不相信事实，不相信真相。谁叫我比他们大呢？然而年龄大，不代表我就具有故意伤害他们的标签呀。是不是照着这个道理，那么大人就必须会伤害小孩，必须得让着小孩呢？

爸爸的小三

是的，爸爸突然出轨了。当时身怀六甲的妈妈几乎每天以泪洗面。我恨爸爸，可我又不想失去爸爸，听妈妈“差遣”，爸爸出门的时候我也会跟上和爸爸同去。其实我很喜欢和爸爸在一起，因为爸爸总会给我买好多好吃的，爸爸，是唯一一个不把我当作“大孩子”的家长，而且爸爸给我买的好吃的，不用分给弟弟们；爸爸还会给我买新衣服而不给弟弟们买，所以，我又很爱很爱爸爸。

一个金发红唇女郎出现了。想当初，金发女郎，是多么潮流时髦而又出众显眼的发型啊！就连七岁的我，也被她吸引。她才十八岁，是做裁剪的裁缝。她和爸爸相识，就是因为爸爸去她的铺子里缝一下破了的西装。

爸爸长相英俊，而她又有着异样的气质，互相吸引，暗送情愫。

妈妈生弟弟的时候大出血，生命垂危。爸爸心疼病榻上的妈妈，答应和她断了联系。不久之后，家里人给她说媒，把她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