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高考了，这个故事，我现在不说，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是个好学生，至少，曾经是。

昨晚整夜，我辗转反侧，过了这两天，这些过去就会永远的结束了。

我记得，他在昨晚之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明天就要二模了，有些紧张？”

这一年来，他还是那么自信，就像两年前的他，笑着对我说：“你就是那个数学很好的同学吧？”

记得我当时并没有正面回答他，本着人生过客，不必深交的想法，随便敷衍道:“我不是。”似乎还能隐隐约约记得他坐在我旁边安静看《盗墓笔记》的样子，那些日子像是流水，丝丝入扣，涌上心头，逃避了一年，依旧没有走出来。然后我又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说：“如果连你都紧张了，那其他人怎么办？”

“那倒是，我先睡啦，等我！”我看着屏幕，那边许久都没有动静，该是睡了。盯着许久的漆黑屏幕里出现我那张每天熬夜打游戏憔悴的脸，越发的觉得，一开始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我这十几年，做了大大小小许多蠢事。或许这件，可能是最聪明的一次了罢。

我看着他的暗淡下去的头像，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他真幸福，不比我。我忽又想起高中时，他上课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样子，那样的一个人，就该有更好的将来。

过了明天，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再相信我了，当然他也找不到我，他以为他知道我在哪里。然而我骗他的又何止这些？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说，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想说，这并不是一个学霸与学渣的鸡汤故事。

我是个从农村出来的孩子，小时候父母就每天就吵架。后来父亲就失踪了，母亲改嫁，把我放在老家爷爷奶奶哪里养着，就是现在人们所说的留守儿童。小时候我成绩也还好，爷爷奶奶都对我寄予厚望。

后来母亲嫁到一个偏僻的农村，嫁给一个年纪比她大很多的老男人。原因竟然是因为，那男人脾气好，可以忍受我妈的坏脾气。这可真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理由，后来想到，也觉情有可原。

那男人子女也不少，都没有读过什么书就出去打工了。因为年纪已经不小了，他的几个子女，也很少回来。家里就只有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我母亲和继父都很喜欢赌钱（说真的我家那时可以说就算是半个赌场），小学的我就每天在麻将声中度过，算了，流水账在这我就不说了。

他们手气不好就喊我去打两盘什么的，一回生二回熟，到后来，我总结了各种纸牌和麻将的打法以及赢的小技巧。渐渐地，在同龄人中几乎成为——逢赌不输。特别是过年，大家都有些压岁钱，那些钱有一部分都入了老子的口袋。说真的，那时的我就想过辍个学然后赢些钱过个小日子就好了。

说父母鼠目寸光也好，什么也好。毕竟在这种环境中，也就那样了。胸无大志，大概便是如此罢。

因为我是转学，在老家有些基础，来到这里之后，农村小学，教学质量也很一般，我可以说很差吗？除了英语拖后腿（老家小学不重视英语，几乎没学），像我这种学渣竟然能年年拿第一。当然，我也来者不拒，毕竟有钱奖。

之后上了初中，因为住宿，也没事干，每天就呆在学校，成绩也越来越好。

终于，我不负重望，考上了市里重点中学！（这真是个狗血的故事，事实如此，我也没办法）。那天爷爷奶奶很高兴，打电话过来庆祝，继父也没有说什么，反正也不用交学费。

我以为我的人生会就此辉煌下去，我的人生将从此光明！我幻想这未来美好的蓝图，我在日记本上，写下我未来的梦想。

但，以为也只是以为，仅此而已。

所谓的重点高中，才是我噩梦的开始。

来到这间学校，我以为我会继续辉煌，后来知道，我其实是想太多了。

农村出来的学生，屈指可数。毕竟都是城里的孩子，这间学校里的人，不是成绩很好，就是官二代或富二代。他们基础很好，比不得我，山窝窝里出来的，我几乎是当炮灰的。而垫底的就是那么几个纨绔子弟，但事实上他们上不上学都一样。

于是，我很努力学习（那段时光应该是从小到大最努力学习的时段），最后，终于还是赶了上来，我的数学，全级第一。学校里，高手如云，我竟然……我是那个激动啊，我拿着我的成绩单跑了几个公交站，最后还是搭了公交回家。

那时我觉得，我的梦想似乎就要实现了。

回到家，我和我的那些初中读完就去打工或者职中的小伙伴玩了将近一个暑假的麻将。

然而，高二之后，战役才真正的开始。

我记得那天天气很好（热得很！），文理分班分了新宿舍。我搬着大包小包像个老黄牛，大老远从郊区坐公交到市区，一个人搬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周围的同学都是家人陪同，专车接送。我一个乡巴佬疾走在那条道路上简直就是个大奇葩！

别人推着拉箱，我一个人拿着塑料红桶，背着那几个蛇皮袋子上了楼。也管不了旁人怪异的眼光好吧，老子就是这样拼。

“同学，需要帮忙吗？”他问我，我抬起头，一个很是清秀的男生，他不算太高，却很干净，不像我，全身大汗淋漓，狼狈不堪。本着大男子主义，我笑笑：“不用了，谢谢。”

我艰难的爬上楼梯，突然我的桶上的手把竟然掉了，这桶我可是从初中用到高中啊。

“笃…..笃…..笃”一堆用剩的牙膏，洗发水倒了出来。牙刷，杯子什么的也滚得满地都是。只见他轻轻的捡起我的杯子什么的，说：“我帮你吧。”我抬头看着他那双很漂亮的眼睛，他很有礼貌，全身的气质，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后来果真如此，他母亲是这间学校的特级教师，父亲的某大学教授。

我们本该就没有交集，可是，某些东西，怎么说？

不是同学，就算认识了，以后说不定出来工作了还能照应一下？智障的我当时真是肤浅的这样想的。

的确，我们同一个理科班。老师为了方便管理，也为了防止有人早恋什么的，一般都是分开调的座位。

因为他理综很好，我便和他是同桌，现在想想真心觉得是老师有意为之。如果我们合作，学习上，升学率什么的可以说百里而无一害。虽说是重点中学，还是有些那什么的，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他是那种不怎么听课一样考高分的大神级人物，钢琴画画一样不缺。而老子说白了就只会打打麻将打打牌。事实上我也是静不下心来听课的那种，摊上这么个同桌，简直不要太好，我们上课一般都老师讲老师的，我们讲我们的。

后来我们成绩竟然还提高了。

他是那种很有耐心，脾气也特好的人。可能和家庭教育有关，他待人特温和，但是由于某些原因，我们和其他人交集少。一方面是大神多，不需要讨论什么的。一方面是，大家都忙着弄自己的东西，哪有时间管别人？

我在这间学校朋友不多，他算一个，到最后离开时才发现也是唯一的一个。

高三开学那个星期，他突然问我：“你想考哪里？”

“复旦吧？可能大些。”我做着题也没怎么想，就随便说了一下。

“哦。”他把头埋进书里，继续看着他的小说，你说这样一个天天看小说的人，全级前50毫无压力。老子坐在他旁边简直就是陪衬！

“怎么？想和我考同一间？”我停下笔，望着他，突然发现他放假回来之后，似乎有些憔悴了？

“我可能要出国了。”他望着桌面，似有若无的说道。

“为什么？！”不过想想以他的条件，出国倒也无可厚非。我顿时有些后悔反应有些大了，立即将声音压得低些。

“但我想参加高考，我觉得我读了这么久的书，应该去考的。”他表情很平静，像是在自言自语，也没有回头看我。

“为什么不出国啊？如果是我，我还求之不得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盖住他看的书，试图让他认真听我的话。

“是吗？”他望着我，卧蚕显现出来，很是好看，像他这种人，该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吧，我想。

“那是当然。”我立即转过头，想躲避他的视线，试图结束这段尴尬的话题。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那边的他也在滚来滚去，似乎没有睡着。为了不让他察觉我没睡，又不敢动。我很缓慢的转过身子，看着他，走廊的灯照在他的床上，他闭着眼睛，像是个睡着的小孩子，清秀的脸上我似乎能看清他那长长的眼睫毛。

这样的人，家世，模样，性情，成绩，一样不缺，着实让人羡慕。我看看我，我以前，一直以为，我长得还可以，成绩又好。可如今才认识到人比人真的会坑死人。

我想起他就要走了，突然又觉得很不是滋味，以后还能找到谁上课愿意不听课和我一起讨论问题的的人去？老子的成绩，可能，但是又想想，以前没有同桌，成绩一样好。我安慰自己，但是我发觉，我根本睡不着啊！我是在不舍得吗？毕竟是我高中的第一个朋友。

我冷笑着，拿起被子，蒙着头。

“热死了，热死了。”我似乎又感觉到他又翻了个身，我掀开被子，又不禁看了下他。

“！！！”我竟然看到他那双黑黑的眼睛在望着我，“完了。”我想。

“睡不着,压力大。高三了，不能再瞎混下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说那么多，他什么也没问啊。

没多久，他就请假走了，该是处理出国的事吧。我的旁边就少了个人，一直习惯他在我旁边唠唠叨叨题目的样子，如今走了难免有些不习惯。我开始认真上课了，但我根本听不进啊。

他不会真要出国了吧？不是说要参加高考吗？怎么又骗我?走了也该和我打个招呼啊？一声不吭就走了，几个意思？不会出什么事吧？想到这，我突然吓出一身冷汗。

过了一个多月，他回来了。

我很开心，我本来脑补过无数个开场白。可是我看到他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他似乎又憔悴了很多，我把所有话都咽了下去。

他轻轻的拉出凳子，坐在我旁边，什么都没说，我还以为他会问我些什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他翻开书，开始做题。

我看着他：“……hello！”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说“hello。”

他没有理我。

“哦，好吧，这个，课……，嗯，好…..”我在自言自语。

他也没有理我。

一连过了很多天，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他也开始认真听课了，似乎不用出国了。我其实是有些开心的，看着他那张冷冷的脸，又不敢问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那段时间，我的心一直静不下来，一模了，我考砸了，砸到全班倒数，好吧，在这个地方，就算倒数也至少能上个本科，我智障般的安慰自己，现在想想也觉得，简直就是讽刺。

当我继续往下看着排行榜，没有我的名字，正常。瞄到他成绩的时候：“！！！”好吧，人家旷课都一个多月了，也情有可原。

后来，我们换了座位，也就不再是同桌了。

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说过什么话。

二模成绩出来后，学校为了照顾学生的心情没有公布成绩（包括年级第一什么的，但是想看可以自行找班主任去看，但不能看其他人的。）

我又排倒数了，我很努力学习了，我还是排倒数。我每天都很困，晚上又很晚睡，我都看似在很认真的复习，早出晚归，但是，我似乎根本学不进，一道题我要看很多次才看明白？做提效率低了很多，越到后面，同学们越拼，你拼，人家也拼。像我这种人，高高在上？爱理不理？也不想问别人，主要是人家没什么时间理你。

这就是所谓的恶性循环吧。

没多久，就高考了。

成绩公布的那天，我很平静的看着成绩单，关掉页面，继续打着游戏。

打着打着，我似乎想起小时候打麻将的样子，那时我是那么自信，嗯，那时我有骄傲的资本。

慢慢又觉得，从小到大，我似乎就在做梦，我梦见我去到了一个不该属于我的地方，我去那里转了一圈，又回来了，那个地方就是我们这种学渣去的所谓的重点高中，其实，对于那间学校我的感情，怎么说？

我记得我的成绩一落千丈之后。老师对于我这种山窝窝里的学生也就没有再正眼看过了。回答问题也是敷衍了事，很不耐烦。

我突然明白，也许，那个地方本就不属于我，老师同学对你也爱理不理，大家成绩都好，又何必“将就”你？后来遇到他，我以为他会是我最好的朋友，到最后他也不理我了。这间所谓的重点高中，只不过是某些进不来的人的一个梦，走在大街上，别人看到你的校服，会不由得投来羡慕的眼光，大人们会不由自主地拉一下身旁的孩子：“XX，要好好学习，以后考这间学校。”但是，像我这种进来的人，又是怎样呢？

也许，我就该去那间排名第二的学校，至少还会好些罢，至少不会受这些冷眼。

他终于和我说话了：“怎样？”

“还好，你呢？”我打下这几个字，终于噙着的泪水流了下来，我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本来想装作看不见，但是我又手贱，忍不住回复他。

“哦。”

“怎样？很好吧？”我有些颤抖的打出几个字。

“心情不好，考差了……你能考好就放心了…….大学要加油哦！复旦可不是个省油的地方。”

电脑面前放着游戏画面，我看着手机屏幕，似乎很伤心？我那时用的还是诺基亚。你倒好，随便一句就敷衍我？

我放下手机，一口气坑了很多队友。

想了很多，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个破碎的梦，复旦？呵呵，痴人说梦吧！

这种心情，像他这种无后顾之忧的有钱人，怎会明白？

我随便填了一个二流的学校，我终究没有像以前别人想的那样——飞上枝头变凤凰？我飞上了枝头，又从枝头上被挤了下来，摔得体无完肤！

后来，他告诉我，他要复读！

有钱人，想干点什么也随便，像我这种，复读一年要多交钱，母亲说，有个大学就不错啦，复读又要多花一年的钱！

“不出国了吗？”我像是在嘲讽道。

“我想去找你，复旦，父母也还是能接受的。”没一会儿他便回复道。

“找我做什么？”我其实很不想理他的，但是毕竟是快两年的同学，而且我不在复旦。

“我觉得，怎么说，我觉得我们还可以上同一间大学的。”

这什么情况？！又或者说来抚慰一下我从枝头上摔下来的心情？我冷笑，我发现，我不是讨厌他的，我又，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你还好吧？”他说。

“嗯，在的.”我又开始瞎乱掰：“那也要等你考上再说。”

“那是当然。”他回道。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这一年里，他开始复读。

我在一间二流大学混日子过，他这种人，终究只能成为我人生的过客，就像当年高考我就这样理所当然的考砸一样。来到这里之后，我每天都在打游戏，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每天就玩玩玩，图书馆在哪我都还不清楚。我离他也越来越远了，当他考上复旦的那天，也许就是我们，所有结束的时候吧，我想。

我又继续召唤着队友开团。。

他有时候会问我有没有堕落什么的，他说大学可不能堕落。我就说：“我将有个即将要抢我饭碗的学弟，怎么可能堕落什么的，倒是你，高三就不要总是玩手机了吧！”

“那些以前都做过了，现在每天就在混日子。”

“可是都会了？”我问。

“不求能做完所有题，只求能做的都对就好。”他说。

“哦。”其实，不知道我是开心还是失望，但我还是开心的。

当上学期期末考完之后，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拿个专业第一。他也要一模了，成绩还不错，不久就二模了，之后就很久没有联系我。

今天，高考了，昨晚他终于又应了我。其实这一年里我一直都不敢去打搅他的生活，我希望我就这样淡出他的生活，一年来，我们平平淡淡，像是高二的生活，如流水般过去，我也隐约能感受到他的压抑，他的紧张，还有他的憧憬。我们偶尔，还是会吵题目的做法。

然而，很多我已是慢慢不记得的。有一回，教授课课堂上问了个很冷门的高中问题，我在下面条件反射小声嘀咕了一下答案，猛抬起头，才发觉当时教室已是鸦雀无声，只听得我一个人的声音，我连忙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准备接受记名字扣平时分。可教授竟很满意地点头道：“说得对，这同学高中基础很好啊！”

可是，又有谁知道，我知道的，这些，这些所有所有，都只是因为——一个我以前的同学。

其实，他说的，我都记得很是清楚。

然而，他今天高考了，过了这两天，这些就要结束了。那些乱说的消息记录，我都要靠百度来维持话题，这种情况恐怕全天下就我这么个人吧，笑死人。

看着他昨日更新的签名：高考完，第一件事，就是——去见我的同桌即我未来的学长！哈哈哈。

他很自信，当然，他，一直都有骄傲的资本。

借用我前文说的一句话：这样的人，家世，模样，性情，成绩，一样不缺。而我只是人家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事实是那样的残酷，麻雀终究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而凤凰还是凤凰。

记得那年高三，我们的语文老师第一节课给我们写了这么一句话：“何物动人，二月杏花八月桂；有谁催我，三更灯火五更鸡。”

我的青春，我是那个“三更灯火五更鸡”的人，却不是那个能够拥有“二月杏花八月桂”的人。

文章有些长啊，可想到这些往事，确实难以形容，只能这么说了。我也不知道我乱说了些什么。理科生，文笔不好，大概就这样了。

                                                                                                                写于6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