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年间,本是风雨跌宕,万物浮沉。然而在汪精卫政府内,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天秘密,正在酝酿它的计划……
第一章
阳光些微透过窗子,照射到房里,刚好打在床上的人的脸上。
那是种很干净的颜色,瓷白光滑的脸在光束下映出了绒毛。沈陆欢从小就不像父母,一张脸生得没有半分沈父的威严,反而极为柔和,轻轻浅浅的神色,忒似座精致的雕像,没有人气儿似的。
他的眉间骤然出现了凸峰,霎时便睁开眼从床上跳了起来,把端着水盆的阿扣给吓了一跳。
“少……少爷?”
沈陆欢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阿扣不禁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两步。
半年前他被沈陆欢从叫花子街区拉出来,自此便伺候在他身边,谁晓得沈陆欢看似柔和,有时候看人的眼神却极为瘆人。那不像是他平常和姑娘说话时调笑的眼神,也不像是待人接物时温和的神情,反而凛冽异常,像是要把人活生生看穿个洞。在那张清俊的脸上露出这样的眼神,让阿扣后悔当初跟着他来了沈府,本来嘛,这辈子没有什么大理想的自己,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有朝一日能在叫花子街区有一块属于自己的乞讨地。不过,现在怕是没有机会让自己一展拳脚了。
“没事,你先下去吧,我等会儿要出门。”沈陆欢闭了闭眼睛,纤长的睫毛挡住了眼里的莫名的恼怒,阿扣应了声,连忙退下了。
沈陆欢在心里暗骂自己。阿扣一向是个没种的样,本来胆子就小,再吓下去估计就长不大了。只是,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他沈陆欢的老子早就驾鹤西去了,哪里还用阿扣来叫声少爷?和他说了这么多次,偏就是不听。
他洗漱完毕,站在镜前仔细理了理衣襟,对自己的样子感到不甚满意,于是转身出了门。
他没有坐车,单只是闲庭漫步般在路上走着,偶尔有小贩认识他,打量着,不确定地叫出一声“沈爷”,他也就微笑着应了,心里却很是尴尬。
在天津,能让人称得上“爷”的,能有几个?
今日,他要去见的这个,才真正当得起这声“爷”。
待沈陆欢一路慢悠悠走到顾宅的时候,恰巧看到一队日本人押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不免心惊,心说这是搞哪一出。
那男人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很模糊,但沈陆欢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他有些面熟。
管家见着沈陆欢,连忙哈腰请他进去,沈陆欢问他日本人的事情,不想老管家苦笑一声,“沈先生哟,您就别问啦,不是什么好事儿,顾爷正书房恼着呢,他跟前儿您可别提这事儿。”
沈陆欢面上不动声色地笑着,心里却已狠狠过了一圈。因沈陆欢常来顾宅,也就没有下人领路,自己径直就往顾知秋的书房走去。
他打算先跟顾知秋谈谈烟草的事情,这生意不好做,他本不想蹚这趟浑水,因此当带着他生意的顾知秋有这个意向的时候,他才急着过来探探他的口风。
而此时,书房内正袅袅飘着一溜儿烟气,从文火中透出一丝烹煮的兴味。
顾知秋慢悠悠地从茶壶口中倒出茶,当滚烫的茶水接触到细致的瓷器时,他面前的人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顾知秋也回以一笑,“池春大人一定没尝试过这种喝法吧,今春刚上的西湖龙井,拿到可费了些力气,您一定要尝尝。”
池春伸手接过了顾知秋手里的茶,却不着急饮,只先闻了闻,眯眼笑了笑:“顾先生,我知道你们中国有位神农,想必这是古法煮茶吧?”
“池春长官真是中国通,”顾知秋不置可否,“神农怎么喝茶我不知道,但茶圣陆羽倒的确是用这种方法。煮茶和泡茶,虽只是一字之差,其实相差很大啊。”
池春哂笑一声,忽而凑近了些,低低地道:“关于顾二小少爷在南边做的事情,您就不想说些什么吗?”他这样的体格,原本就是挺得笔直的腰背,此时微微下弯靠到顾知秋旁边,就添了不知名的恶意。
好歹是天津的顾三爷,顾知秋面对着这张近若咫尺的脸,不动声色地将茶水与他手中的茶盏相碰,硬生生将一壶好茶喝成了烈酒。
他默然不语,在池春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却突然出声:“我们家三代单传,谁是顾二少爷?”
池春微震,书房里的气氛刹那间凝固。不过他随即爆发出一阵与他的形象极不符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他甚至连气息都有些不稳了,“是,顾爷是顾家独苗,是我唐突了。”
池春话音刚落,门外就好死不死传来一阵声响,房内的两人都警觉地站了起来,顾知秋转瞬之间已经将门打开,恰好看见了直愣愣站在那里的沈陆欢。
“……顾三爷好。”沈陆欢扯出一个僵笑。
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池春,便微微向他躬了躬身。
池春也欠了欠身,回头道:“既然顾先生有客,我就先走了,改日再来拜会。”
池春的中文很流畅,然而流畅得有些过分了,便给人一种很造作的感觉,沈陆欢正陷在尴尬的难受中无法自拔,偏偏池春走前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再见,先生。”说完微微一笑,把沈陆欢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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