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也曾为爱自私过
闭起双眼你最挂念谁，眼睛张开身边竟是谁
耳机里循环着陈奕迅的「人来人往」，在苏州诚品书店里漫无目的地游走。
伸手去拿「蒋勋细说红楼梦」系列第三辑时，另一只手与我同时伸向了这本书。
出于礼貌，我们同时又将手缩了回去。
我发现对方是一位三十五岁上下的女士，短发，红框眼镜。
当然，年龄是我单方面胡乱猜测，毫无依据可言。
这是我第二次到苏州，也是第二次来这里的诚品书店。
恰好在听到「人来人往」时遇到了这位女士，直觉告诉我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于是，我便不要脸的提起要跟她一起喝杯东西。
对方以为我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一边又将那本第三辑拿起来，一边笑了笑说。
这位弟弟，姐姐已经结婚了。
我苦笑一下，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还乱搭讪。
其实，我只是在收集故事，而直觉告诉我……
虽然有些尴尬，不过我还是成功知道了她的名字，阿叶。
她终于答应和我聊一聊，我也终于得偿所愿，听到了一个被时光隐藏的故事。
1
苏州北站。
下午三点十分，我拨通了小风的电话。
哎，你出来了吗，我就在出站口这儿等着呢。
不是说不让你来了吗，我自己打车去就好。
那怎么行，咱们什么关系啊。
额，咱们没什么关系。
这么多年不见还是一样嘴欠，话说你还能认出我来吗。
这个嘛不好说，不如你拉一个横幅吧，就写热烈欢迎“风哥”前来流浪。
我呸，还风哥，真不要脸。
一晃十年，小风终于来了苏州，十年，我们都成熟了许多。
高考那年，小风以五分之差与苏州大学失之交臂。
苏州便成为他的一个心结，不敢轻易踏足这里。
他说，其实来苏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可一想到当年的事又止步不前。
所以，我觉得来苏州需要点儿仪式感。
于是选择了高考过后的第十年，也算是给这个十周年画上一个句号。
十年了，我难掩激动，冲上去紧紧抱住小风。
瞬间泪流满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久别重逢的情侣呢。
小风拍拍我的肩膀，玩笑道。
冷静，冷静。
这要是被狗仔队拍了去，准上明天的头条，豪门阔太出轨邻家帅哥儿，那还得了。
我推了他一把，就你嘴贫，还豪门阔太，你见过阔太穿成这样出来的吗。
同学都这么说呀，尤其是老莫。
幸好你们当年没成，不然现在就是三十八线小县城的公务员老婆，而非豪门阔太。
我和小风高中三年都是同桌，他学文我也学文，他成绩凑合，我也凑合。
后来，他的好哥们儿老莫在毕业聚会上跟我表白，出于一种不可告人的原因我答应了。
后来，我们去往不同的城市读大学。
一年之后，这场异地恋宣告结束。
闲话几句后，我开车带小风回家歇歇脚。
他本来打算住酒店的，我执意不肯。
我先生也说同学来了当然要到家里来住，哪有让同学住酒店的，咱们家又不是没房间。
经过干将东路的时候，我指向窗外说，你看，这里就是苏州大学的本部校区。
他望向外面，点了点头，嗯，果然很美。
只有我知道，小风当初会填苏州大学是因为一个女生，一个早已远离他的生活的女生。
第二天小风睡到十一点才起来，吃过饭我开车带他去了苏大校区。
其实，苏大校园是禁止非本校人员入内的，不过，我们终于还是成功得以入内。
作为一名苏大毕业生，我向一名导游一样跟小风介绍着。
这里是钟楼，这里是红楼，这里是……
校园里的银杏树正美，泛黄的叶片落了一地，踩上去簌簌作响。
小风说，这里的风景很美，但没有我想象中那样美。
高考的那一年，我也曾幻想过大学时光。
一个美丽的姑娘，眸光清澈，衣袂飘飘。
我们牵手走在洒满落叶的校园，做尽一切浪漫的事……
感慨了一阵他又问我，阿叶，你跟周周还有联系吗。
听到这句话，我不厚道的笑了。
哈哈，终于还是问起她了吧，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对她念念不忘吗。
小风摇摇头，要说忘其实早就没那种感觉了，只是会冷不丁的想起来。
比如今天。
不是因为周周，我不会填苏州大学，高考的结果便会不一样，我的生活也会不一样。
我说，其实我也很久没她的消息了。
前些日子你说要来我特地给你打听了一下，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小风似乎不大相信，一副怀疑的目光看着我。
真的假的，那她现在怎么样。
她结婚了，定居广州，现在有一个一岁半的女儿。
小风只是哦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小风因为周周填了苏州大学，他却只和她说过三句话。
在单恋一族中小风无疑属于比较惨的那一种。
周周是高三那年转来我们学校的，是我的初中同学兼邻居，换句话说我们是发小儿。
那年模拟考，我和小风被分在同一间考场，小风在靠窗的第二排，我在他右边的第三排。
小风无聊的望着除外，我突然觉得他的眼睛在发光。经验告诉我，那小子犯花痴了。
后来，他那花痴泛滥的眼神又移到了门口，且唇角浮起意思惊喜的笑。
望向门口后，我也不禁浮起一丝惊喜，因为我看到了周周。
我们竟然被安排到了同一间考场，就坐在我后面的位子，
她就是让小风那家伙犯花痴的人。
见我们两个认识小风连忙凑了过来，瞥了一眼周周放在桌上的简易准考证。
周小泠（leng）这个名字很好听。
周周白了他一眼，那个字念泠（Ling），叶儿，这是你同学吗。
我苦笑一下，嗯，不仅是我同学，还是同桌儿。
这是小风第一次跟周周说话，场面似乎有些尴尬。
考第二场的时候，小风故意说自己的笔坏了，假装问我借。
作为两年多的同桌儿，我自然不会看不出他那点儿小心思。
于是说我也只有一支笔可以用，转而又替身后的周周借了一支。
谢谢你，周周同学。小风接过笔，一脸满足的跟周周道谢。
不用客气。周周淡然一笑，回答道。
这是他与她的第二次对话。
作为学霸女神，周周提前交卷离场，那支笔后来便留在了我那里。
知道我们是初中同学，小风便不止一次的跟我表示他对周周的爱意。
她穿一双白色帆布鞋，浅蓝色牛仔裤，一件干净利落的白衬衫，长长的马尾，一副黑框眼镜儿。
那一刻，我的心便被她俘虏了。
他一次又一次在我耳边的恶心轰炸，我终于同意替他打听消息，顺便客串信使角色。
我说，周周这样的女神追她的人如恒河沙数，你还是不要妄想的好。
结果，他当然不听劝告。
第一封信寄出去，石沉大海。
第二封信寄出去，石沉大海。
第……封信寄出去，依旧石沉大海。
后来，这货几乎每天都要写一封，直到第三十封终于有了回信。
谢谢你的爱意，不过现在的我一心只为学业，无心恋爱的事。
希望你也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考上个好大学，说不定我们可以去到同一所学校呢。
这封信给小风那无力的高三生活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那小子打了鸡血一样玩儿命复习，为了不被他落下我也开始玩儿命复习。
填志愿的时候，小风求我去打听一下周周报的哪所学校。
我跟他说填的是苏州大学，那小子便也填了苏州大学，且只填了苏州大学，我也一样。
结果，周周大学被提前批入取去了中山大学，小风却因几分之差与苏大失之交臂。
因为只填了一所学校，直接导致这一年高考他落榜了。
听到这里，我心想她高考时还是出分前填报志愿，看来果然得是三十五岁上下了。
想到这里，我还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见我一个人傻笑，叶姑娘问我，你笑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你继续讲。
毕业前的聚会，周周她们班跟我们在同一家酒店。
她打电话叫我出去，小风那家伙也厚着脸皮一起去了。
我们说了会儿话，小风便强行聊天。
恭喜你啊，得偿所愿的去了自己喜欢的大学。
谢谢，你呢。
我也填了苏州大学，可惜没考上。
闲话几句后，周周与我道别回去了，也跟小风说了声再见。
这是小风与周周第三次对话，也是最后一次。
有的时候，再见真的是再也不见。
……
2
晚上，我们去了一家小酒吧。台上的驻唱歌手弹着吉他，唱着民谣。
五杯鸡尾酒下肚，小风说。
其实，我一直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我总是在想，当初我没有填苏州大学会怎样，如果我考上了苏州大学会怎样。
如果没有不自量力跟周周填一样的志愿，便不用再考一年。
我浪费了一年的青春，却还是没能考去她所在的学校。
苏州大学，这是改变我人生轨迹的地方，确切的说是导致我走弯路的地方。
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敢来这里，因为我觉得自己还是没能放下。
可是，今天我突然想明白了。
即便我没填苏大又怎样，即便我考上了苏大又怎样。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走过来了，我已过了热血澎湃的年纪，也过了最为尴尬的年纪。
人总是觉得失去的才是最好的。
其实，无论做什么选择，生活都不会一帆风顺。
你一样会遭遇困境，一样会面对抉择，一样会有示意的时候。
听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心头一酸。
你这样想我也可以安心一些了，谢谢。
谢谢，小风一脸疑惑，什么，什么谢谢。
我说，你觉得我这十年来的生活怎样，你觉得我这十年过的开心吗。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
不过住豪宅，衣食无忧，你那位看上去人也很好，应该会有很多人羡慕你的生活。
我苦笑，说不贪恋物质是假的。
如今我拥有了优越的物质生活，如你所说我先生人也很好。
可是，我并不开心。
小风更加疑惑了，为什么。
我说，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当初我也填了苏州大学。
小风突然怔住了，我觉得他一定想到了吧。
他并没有说出来，又灌了一杯酒，耸了耸肩笑了笑。
想过，不过实在想不通，所以干脆不想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也灌了一大口酒。
其实，就是你想的那样。
哦，那老莫呢。你明明答应了他的告白，还有以前你也经常跟我打听他的消息。
其实，我经常打听老莫的消息，是因为小风与老莫经常混在一起。
不在学校他们便会一起去玩儿，我打听老莫的行踪其实是想知道小风在哪里。
结果，大家都以为我喜欢老莫，毕业前老莫的表白让我措手不及。
我无法说出实情，于是干脆选择答应老莫。
因为，我很怕说出实情会被拒绝，被自己喜欢的人拒绝。
我选择了答应老莫，答应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小风又问，为什么以前你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呢。
其实，那几年我真的很想去找你，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你。
可是我好怕，不敢将真相说出来，甚至不敢面对你。
我无法藏着那个秘密跟你在一起，只好一直在逃避。
秘密，逃避，什么……阿叶，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借着酒劲儿给自己壮胆。
当年周周没有填苏州大学，也没有给你回过信，是我想考苏州大学，所以骗了你。
对不起，是我太私自，是我害得你高考失利，是我毁了你本该平顺的前途。
对不起……
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不开心，一直背负着罪孽活着。
听到我的话后，小风脸上浮起一丝愕然，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阿叶，十年了，咱们都该放下了。不要再为这件事自责，不要再背负着愧疚活着。
小风没有生气，没有怨恨，却越发让我觉得对不起他。
其实，我们都一样。
青春年少时小心翼翼的喜欢一个人，默默的付出了整个青春，对方却一无所知。
我们都曾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会为了一些事耿耿于怀。
不过，有些事总要放下，我们要学着跟自己和解，坦然面对，淡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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