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之膜

作者: 荒原上的悉达多 | 来源:发表于2022-04-19 09:50 被阅读0次
    宇宙之膜

    宇宙中有五片羽毛,蓝的、绿的、红的、紫的、黑的。那黑的羽毛与宇宙颜色相同,是宇宙上的另一层切片。如果它的边缘平滑,与下方浩瀚无垠的星空接洽起来,则更像从暗物质海洋中生长而出的块斑。块斑是液态的,也可能是固态,我不知道。只要我把固态想象成玻璃,玻璃就碎掉,碎成音符的形状,在蓝色的胶状物中悬浮。

    我的宇宙父母把我带到蓝色羽毛的中央,他们说弓弦的震动会产生平滑,只要与羽轴接触,每走一步,视野就弯曲下去,固体的弯曲能让人最鲜明地感受到弯曲的弧度。我迈出脚步,感觉脚底发麻,像老鼠奔腾时踏在它们炙热的脊背上。我的视野没有弯曲下去,而是泛起红晕。红晕是太阳光透过冰块时的影像。它把我脚底的炙热烤化,烤成液状的红。红在我脚下一寸寸生长,像酒或粘稠的糖浆。红的固态就是冰的固态。冰在我眼前延伸、翘起、向上弯曲,弯成圆形,弯成一轮真正的太阳。原来是红色羽毛从几光年以外的地方斜着插了过来,让我间歇性地体会到了固体的模样。

    我的父母仰起脖子,向红色羽毛上的市民们打招呼。他们零零星星地分布在羽轴上,攀住边缘跪下去,把上半身没在下方红色的城墙中。他们的头发四散飘溢,散成烟花、散成一个个积分的符号。原来每条发丝都是一根弓弦,是锚定固体的船锚。我捡起身下音符状的碎玻璃,拋上去,抛进他们的瞳孔深处。瞳孔深处有如深潭,黑魆魆的一片。我把八分音符拿起来充当望远镜,却看不到那片黑暗的厚重——那是片二维的黑。在想象固体这个方面,我总是失败的,流动的张力过于散漫,散漫得不足以构建出一张平滑的膜。

    于是,我的父母决定让我离开蓝色的羽毛。我从羽轴上走下,感觉像是摆脱了脚脖子上的锁链。我的父亲告诉我绿色羽毛上的居民会收留我。他们都是些千疮百孔的风,不过孔里嵌着荧绿色的星屑。他们的步调带着彗尾状的波浪,而波浪中滚着更轻盈、更微弱的风,是数以兆计的舞者扬起脚步时带出来的。

    红色羽毛上的居民听罢,揪下一根发丝,让它垂直落到我的脚边。我和父母告别,钻进发丝镂空的中央,像回溯的雨一样向上游动。这趟旅途将朦胧的景象映入我的眼帘。触目所及永远是黄、橙与青的气泡,是星轨舞动的螺旋。那螺旋属于绿色羽毛的边缘。就在我着陆的时候,某颗小行星正朝我的头顶撞过来,可它一接触我的后脑勺,就散成了八瓣的雪花,散成了释放踏板的符号。收束的延音以舌尖上回甘的形式摆脱了发丝的船舱。

    一个居民飘落下来,体会到同样的回甘。他呼出气息,晃了晃身体,将延音的酒香描摹成醉态的绿光。绿光在空中明灭闪烁,闪成指骨、胯部的收张。我知道动作就是它们制造固体的方式。我问他黑色羽毛和宇宙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没有答复我,而是慢慢飘走了,在羽轴上和同伴们组成一只笙。笙的上面排列着高低错落的管子,管子上流泻着光的瀑布。我从瀑布里打捞出些绿色的弹珠,这次我把它扔到下面,扔到紫色羽毛上。紫色羽毛的居民不会动弹,它们是最稳定的结晶体,但笙里的弹珠里注满了水,像海绵一样蓬松。一落到上面,那些晶体就开始变化,变成角马、枕头和海星的模样。角马的角戳破音符,里面汩汩溢出的风环绕着那不断出现,不断消失的晶体的形象。它们潜入某段泛着紫色的固态河流,泛出静态的涟漪,一串气球束模样的晶体从中缓缓上升,飘到了我的手上。我把它倒过来,就成了蓝色的四分音符。这串音符里贮满了绿色和紫色,只要抖动抖动,就能把颜色储存在下方的椭圆上。我把音符的杆掰开、浸入瀑布,它就变回发丝的形状。

    我顺着它回归蓝色的羽毛,然后将其横着放置在椭圆的中央——一个玻璃制的全音符。红色羽毛上的居民依旧把头发浸在城墙里。我站上弓弦,用力把全音符向上拋,再次抛进他们的眼睛。那黑色中闪着星辰,闪着音律与诗意的斑斓的光。那光是固态的,却包含着四片羽毛上所有流动的造物。

    黑色的羽毛顺畅而平滑地贴在暗物质海洋的表层。从此以后,我们的宇宙就多出了一层薄薄的膜——它变得比以往要厚重,要轻盈太多太多……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宇宙之膜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zehser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