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年味

作者: 常青子木 | 来源:发表于2022-02-03 15:52 被阅读0次

    “生活越来越好了,年味越来越淡了”。

    “现在感觉不到是在过年,就像是过五一、十一一样的小长假。”

    这是许多人近些年的过年印象。

    于是,像我这样的“过来人”,总会在过年的时候不自觉地回忆起小时候浓浓的年味。

    我们小时候盼过年,纯粹是因为有好多平时难得端上桌的好吃的,还有新衣服新鞋子穿。那时候我脑子里还没有植入“中国传统文化与传统节日”之类的高大上说辞。

    而且,过年期间,父母也比平时温和慈祥多了,不带着我们下地干农活了,也不吆喝着我们看书写作业,就连牛都不再赶上山放了,用好草料侍候着。当然,父母也要求我们不吵架不骂人不哭不闹,一家人和和气气。

    也许那就是过年的仪式感吧!

    我们家离乡镇街道有点远,离县城更远。那时候办年货,没有去赶集市统一采购的。所有过年吃的喝的和穿戴的都是陆陆续续零零散散置办的。也有的时候到了大年三十中午炒菜时突然想起来酱醋调料还没买。

    在每年置办的年货中,吃的是重头戏,吃的当中猪肉占大了头。要么是自家杀一头猪,先卖掉一大部分,卖剩下的畸角边料自己一家人过年吃。若是自家没有猪可杀,就买村里邻居家的猪肉。那时候每年只能在过年期间才有肉吃。在过年前几天,谁家屋梁上挂的肉多谁家里挂的肉少,基本能反映出这家人一年来的收入情况。

    豆腐是自家手工磨的。头天把黄豆洗干净泡在水桶里,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没起床,父亲就在堂屋里架起一副石磨盘磨黄豆。听到石磨盘架在腰盆上随着一推一拉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我就迅速爬出热被窝。母亲站在旁边用长柄铜勺子一勺黄豆一勺水交替着倒进磨眼里,一篮子黄豆磨完,大半天时间就过去了。然后再过滤豆腐渣、煮豆浆、石膏点豆腐,等豆腐包好压实成型基本就是一天时间了。

    磨魔芋也是较为复杂的手工流程。先是去冰冷的河水里把魔芋疙瘩洗干净,再刮掉一层深褐色的皮,在铁皮擦子上磨碎成糊糊。双手在这个过程中一般都会过敏,发红发麻发痒。然后煮魔芋、漂魔芋,这些传统加工流程虽然复杂,却很有趣。

    萝卜白菜葱姜蒜都是自家地里种的,绿豆芽是自家长的,就连红薯粉条都是自家在入冬就做好了晒干的。

    正如有些庄稼人所说:人一辈子,似乎都在忙嘴头营生。

    到了腊月二十九,再花一天时间蒸馍、炸油条、炸麻片、炸豆腐、煮肉等。

    小时候过年吃的主食和菜品都不似今天品种丰富花样多,但在那个经济尚不发达且物资匮乏的年代,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小时候过年还有一个重大利好,是一套心心念念的新衣服新鞋子终于等到了。衣服是去供销社买了布找村里裁缝师傅给做的,我很小的时候是穿纯棉的花花布褂子,稍大点才穿净面的涤纶布。那是一年当中唯一一次置办新衣服新鞋子的机会。鞋子虽然是单布鞋(印象里没穿过棉靴),但在过年那么冷的时候穿在脚上却不感觉冷,而且走路总是小心翼翼,生怕穿脏了。

    在我们那偏远山村里,过年期间也没啥玩的,那时候还没有普及电视机。我们大都是围着火炉玩扑克,连打麻将的都不多。除夕之夜,我们兄弟姊妹一般都是喊着“熬百岁”的口号坚持玩到五更天,公鸡打第一遍鸣的时候,我们赶快去厨房煮一碗饺子,再燃几柱香,去院子里朝着最亮的方向点响一副鞭炮,算是把过小年那天“上天述职”的灶王爷接回家了。然后,我们才冷得哆哆嗦嗦地去被窝里眯一会儿。

    玩扑克在我们家也仅限过年那几天,平时是不允许的。父亲对我们兄弟姊妹管教极严。平时要么下地干农活,要么上山放牛,要么读书学习,如果在过年之外的时间玩扑克,尤其是玩带钱的(小赌怡情)那种,都会被父母视作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这种家教“后遗症”至今影响着我,并且又遗传给我的孩子。

    过年除了玩扑克之外,小娃们还有一乐趣就是捡鞭炮玩鞭炮。捡鞭炮要腿勤还得胆大,自家炸鞭或村里邻居家炸鞭,我们都会第一时间跑去捡。因为每一副鞭炮总是有些没炸响的,或是拆开包装就掉地上的,或是在炸的过程中熄火的,一堆猴急的娃站在旁边盯着,谁先捡到就是谁的,捡到就装进自己腰包里,再跟村里小伙伴一起玩。在大人们围着火炉打牌的时候,听到山沟沟里零零散散的东边“嘭”一声西边“啪”一炸,那都是我们的乐趣。

    正月初一在村里拜年,要属我们家最壮观。早晨饭后,我们兄弟姊妹几个都穿着新衣服新鞋子排着队一起出门,在村里挨家挨户走一遍。每到一家都是固定模式的,在跨进门槛那一刻就洪亮地吆喝:“**,给你拜个年!”,“**”是对长辈的称谓,那一趟走下来,好像全村家家户户都能扯上亲戚关系似的,实在扯不上关系的,就喊一声“大叔、大婶”。

    小时候在村里拜年都是相互的,我们兄弟姊妹去别人家里给长辈拜年,别家孩子也来我家给我父母拜年。这是一种很纯朴的仪式感,虽然大都无需跪拜磕头,但在跨进人家门槛那一刻,是很认真很走心的。

    从正月初二开始就是去亲戚家拜年,那是雷打不动的规矩,哪怕是下着大雪。我们兄弟姊妹一般都是分头行动,去我的舅家姨家姑家以及父母的舅家。按传统习俗应该是最先去父母的长辈如老舅家拜年,然后才是我的舅家。

    “外甥如儿舅如父”,我自小就受到这种长幼有序的教育,甚至连舅家老表都是永远比我“大四天”的。要是在一起吃酒席,舅家老表即使年龄小于我也一定是坐上席的,我只能坐侧边。

    在村里挨家挨户拜年,一般是不坐下来吃吃喝喝的,大多是在进门后抓一把他们家除夕夜炒的爆米花儿,就算个礼数。村里极少数家里条件好的,给一两颗水果糖或是一把炒花生,就是满满的过年的幸福。

    去亲戚家拜年是每家都要吃饭的,吃饭时也少不了喝酒。有酒量的喝烧酒,没酒量的就来点家酿黄酒。每年都得喝个面红耳赤才算是礼数到了。

    小时候过年,还有一个乐趣就是看戏。我们老家紧挨着河南淅川县,那时候来村里搭台唱戏的大都是河南的豫剧团。不管在村里唱几天戏,我好像半天都没落下过。如果是在相隔好几里路的其它村子唱戏,我们也会在村里约上一大群人跑去看热闹。其实,我小时候看戏大多时候是在人堆里看热闹,基本听不明白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的是啥,更别谈剧情了。

    后来土地承包到户,自家种地自家吃,自家卖粮自家挣钱,村集体可支配收入极少,也就没再邀请戏班子搭台唱戏了。只有附近村子里过来的零零散散的三两个人舞狮子、划旱船、踩高跷,或是耍龙灯,一般都有个锣鼓队一路跟着热热闹闹地敲打着,这样的场面也会吸引我们村里娃追着跑老远,纯粹看热闹。

    在那个电视机还没有全国城乡普及的年代,在我的偏远乡村里,这样的过年方式,我们已经感觉很幸福了。如今回忆起来也是再难寻觅的浓浓年味。

    现在过年,所有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能去大卖场一站式采购齐备,甚至连门都不出,在APP社团平台下单,隔天就送货上门了。虽然也拜年,或是隔空打电话,或视频拜年,也有一些亲戚朋友聚在一起喝酒打牌。吃喝穿戴等,品种越来越丰富,品质和档次越来越好,但却越来越品尝不到小时候的年味了。

    岁月不居,时序如流。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焦点、看点与热点。我们既要踩准时代的节拍,积极拥抱变化,也要在传统文化中找到精神家园。不要因为走得太久而忘了来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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