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第十二章、变故

作者: 清心别苑 | 来源:发表于2017-11-04 14:00 被阅读55次
    《谷雨》第十二章、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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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纳兰明慧

    第十二章、变故

    开学了,棂樨随谷雨一起去报道,行李不多的时候这条路都是是谷雨一个人走,如今有人陪伴了,离开的时候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棂樨担心的问题根本就是多余,刘局长压根视这两个半大的孩子如无物,根本不存在如何对话这一虑。可还是紧张,棂樨一紧张就像是身体悬在半空,她把手掌伸进大腿和沙发的缝隙里,确定自己是踏踏实实地坐在沙发上的,而不是悬着的,心才稍微落下一点点,她抬头看了一眼谷雨,本以为只有自己如履薄冰,原来谷雨比她更加战战兢兢。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谷雨不喜欢这里了,虽是亲生父母亲姐弟,可没有人真正把她当做家人,她的处境很尴尬。从进门起,刘局长就坐在沙发上喝茶看报,二姑介绍棂樨的时候,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从前,棂樨以为,被众星捧月般呵护的谷雨在哪里都是小仙女一般的存在。原来,没有了爷爷奶奶的悉心照顾,没有了莹子的仗义守护,没有了小满的忠心追随,谷雨的眼睛是这样的,警惕、惶恐不安。像极了自己。

    自己糟践惯了没所谓,可是谷雨不行,就像一个雪白的馒头掉在了灰尘里,棂樨心口一疼,自己尚且这么难过,要是莹子看到谷雨这个样子,该有多心疼。莹子虽然大剌,对谷雨的心绝对是真的。想起之前义正严辞地批评谷雨不珍惜自己拥有的优渥条件,棂樨更加觉得自己市侩极了。

    莹子说得没错,她跟谷雨做朋友的心是不纯粹的,潜意识里渴望着谷雨拥有的一切,她如痴如醉地享受谷雨奶奶分给她的疼爱,心安理得地接受谷雨在学习上的帮助。甚至憧憬着来到城里,占用谷雨更多的东西。而此刻眼前的谷雨,像受了惊吓的小鹿,再也不敢欢跳。

    “妈,怎么又有这么多东西堵在家里,都没地方落脚啦!”

    “家里有客人,快叫姐姐!这个姐姐的行李,下午报道了就拿走!”二姑在厨房边炒菜边大着声音解释。

    弟弟芨上拖鞋才发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人,极不情愿地叫了声“姐姐”就径直去自己房间了。

    棂樨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装化肥的袋子鼓鼓囊囊地装着一张破棉絮和几件衣服。这袋子是半个月前精挑细选出家里最新的一个,用肥皂洗得雪白,史丹利复合肥几个字清晰可见。现在它就靠在门口鞋柜和电视柜中间的缝隙里。

    吃饭的时候,刘局长自顾自地扒饭,看样子要速战速决离开战场。谷雨弟弟直直地打量棂樨,毫不掩饰眼神里的鄙夷。二姑讪笑着张罗棂樨吃菜的声音在这样的气氛里显得尴尬极了。

    饭后,二姑要谷雨带棂樨到自己房间里小睡一会儿。一关上房门,棂樨就拿起书桌上的纸笔。

    “房间隔音好吗?”

    “不知道哎!”

    “那就这样写字说吧!”

    “你想说什么!”

    “你跟我一起住校吧!咱俩一起报道,还能安排在一个铺。”

    “可以吗?”

    “去说说看,我预感他们能同意。”

    等二姑收拾好厨房回到客厅,谷雨打开门缝,哆哆嗦嗦不敢出去。

    “去吧!”棂樨做了个唇形,并挥了挥拳头给她加油。

    “嗯!”谷雨开门而去。

    果然,谷雨哆哆嗦嗦地说完请求,二姑还没发言,刘局长就同意了。仿佛只是买本书的请求而已。

    关上房门,两个女孩立即来了一场静默的欢呼。拥抱、击掌、尖叫,在床上打滚。

    两点钟到学校报到,操场上已经被乌压压的人群和行李堆满了。二姑带着谷雨和棂樨径直找到了事先联系好的班主任,走绿色通道报了名。

    小小县城教育界人士都是认识的,即使不熟知,也多多少少打过照面。二姑早早地就打听好了,这一届带新生的班主任当中,属陈芳华老师历年升学率最高,进入她的班,就等于一只脚跨进了大学校门。

    从见到陈芳华老师的那一刻起,二姑的脸上就一直挂着讨好的笑容,棂樨从记事起就喜欢在门缝里窥探外面,这个习惯一直没变。这个门缝植进了她心里,那可能是一种不参与的心态。正因此,她总是有着比同龄人更细腻的视觉。她常常无端地涌起一些愤怒的、悲悯的、骄傲的…情绪。

    第一学期,还没有分文理科,九门功课同时开进,每天累得脑袋一挨到枕头就睡着。

    入冬了,木板床上搁一张薄被,看起来又硬又凉,两个人一人一边,抱着对方冻得冰凉的脚,窗外妖风阵阵,棂樨第一次觉得抱团取暖是一个这么美好的词汇。

    每天早上起床号一响起,两个人同时从被窝里拱出来,睡眼惺忪里第一眼看到的是对方乱糟糟的头发。一起叠被子一起洗碗,有时候一整天也说不上几句话,偶尔在被窝里一人一只耳机分享一首歌就是莫大的奢侈了。

    谷雨想着,如果一定要离开,走得更远,只要棂樨的陪伴,日子应该也不会太难过。

    由于暑假预习了语文和英语,谷雨和棂樨就可以把时间用来攻克其他的学科,一学期下来两个人的整体成绩都还过得去。

    小年的前一天放的寒假,两个人拒绝了留在谷雨家过夜,下了巴士天都已经黑了,还有很长的一段山路要走。

    谷雨凑近棂樨的耳朵嗷嗷地学狼叫,“你别吓着你自己,胆子小还想吓唬别人!”棂樨一把推开她。

    果然,草丛里一丁点声音就能把谷雨吓得抱着棂樨的腰。一只手拿手电筒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棂樨的胳膊,走了三里路,突然发现前面山坳里有两点幽蓝幽绿的光。

    “完了,真的有狼,电视里狼的眼睛不就是发绿光吗?”

    “别吓唬自己了,肯定是过路的人打着手电筒!”

    “手电筒也不能发绿光啊,咱们的手电筒不就发黄光吗?”

    “看你怂地,刚还吓唬我呢?胆小的人最好不要吓唬别人,容易吓着自己。”

    “真的,你看!”谷雨哆哆嗦嗦地把棂樨的胳膊抓得更紧。

    “哪有狼的两只眼睛隔得那么开的,你看,这眼距正常吗?”

    两束光之间确实忽近忽远。“万一是两只独眼狼呢!”

    “那我就把你推过去…喂狼!”棂樨说着甩开谷雨的手,吓得她又哇得一声黏在棂樨身上。

    “好了,别闹了,快点走!”

    “棂樨…谷雨…”

    “你听,像是叫我呢?”

    “狼叫你啊!”

    “真的,你听!”

    棂樨仔细一听,果然是有人叫她们的名字。

    “哎,我们在这里…”谷雨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是爷爷,爷爷来接我们了!”

    这边冲下山坳,那边翻过山坡,终于在半山腰上汇合了,不光是爷爷,小满也来了。小满接过她俩的书包,背在自己肩上。

    “爷爷,是二姑打电话说我们今天回来吗?”

    “是爷爷看到山那边有一点点光亮,忽闪忽闪地,怕是你们回来了。他们都挤在草垛那边看,都说是山里的鬼火,说二姑不会放你们俩这么晚回来。爷爷非要来看看,我就跟着一起来了!果然是你们!”小满急急地抢着说了这么一大篇话。

    四个人脚步声,说话声终于吓跑了谷雨心里的狼,她松开怀抱棂樨胳膊的手,欢欢喜喜地到家了。

    迎接他们的队伍从枣树下一直站到院子里,几个妇女手里还捧着饭碗,不时地扒几口。谷雨一路问好,一路急急地往家门口去。迈过门槛,却没有如愿一头扎进奶奶怀里。

    “奶奶呢?”

    “奶奶先睡了!”四婶从里屋走出来,手里端着洗脸盆。

    谷雨感觉到一阵不对劲,一学期没见面奶奶不可能不出来迎接她而自己先去睡的。

    “奶奶!”房间没开灯,谷雨啪地一下把灯打亮。奶奶倚着床头,勉强对她笑了一下。

    “奶奶身上不舒服,谷雨,你吃饭了吗?婶儿带你吃饭去!”

    “四婶,我奶奶咋了?”

    “我没多大事儿,谷雨,跟四婶吃饭去!”

    奶奶说话明显吐词不清,嘴角还流涎。她撇撇嘴想伸手擦掉,可是胳膊抬不起来。四婶赶紧拿出一块帕子帮她擦了。

    谷雨扑过去摸奶奶的手,居然是僵硬的。

    “奶奶,你咋了?”

    “好孩子,别吵奶奶睡觉,听话,跟我吃饭去!”四婶把谷雨的头抱在怀里,把她半抱半拉地拽去了自己家。

    “四婶,我奶奶这是咋了?”

    “大娘她中风了。”

    “中风是怎么回事啊!”

    “身上僵硬,站不起来了!”

    谷雨呆呆的坐着,四婶端来的饭菜一口都不想吃。“这个病要多久才能好啊!”

    “医生天天来按摩,兴许十天半个月就好了!你乖乖地,别说瞎话惹奶奶不高兴!”

    “嗯嗯嗯”谷雨忙点头。

    棂樨推门进屋的时候,季先生还在跟货郎担喝酒,两个人耳根子通红。

    棂樨看了他们一眼,径直走到自己房间。

    “哪儿去?瞎了还是哑巴了?不知道叫人?”季先生把酒杯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打了个滚,掉地上,碎了。

    棂樨又折回来,对着货郎担叫了声“伯”

    “大点声,没吃饭啊!”

    “伯!”

    “行了行了,叫了就行了!”货郎担瞟了一眼棂樨的胸脯“也长成大姑娘了,过几天龙吖姐姐就回来了,你去我家,你跟她说,叫她在深圳给你觅一个好对象!”

    “棂樨回来了”,王朝凤推门进来,“吃饭了没?”

    “没!”她本是随口一问,棂樨的回答倒把她难住了,桌上的菜已经被两个酒鬼吃完了,吃了两个小时了,没菜了干喝酒。这会谁又愿意去重新生火做饭呢?

    “我不饿,睡了!”等了好一会没等到王朝凤的应答,棂樨索性结束了幻想,知道结果还心怀期待,真是蠢。

    懒得开灯了,把自己直挺挺地摔在床上,脑袋立刻进入了休眠状态。

    “你看,这就是没儿的下场,女儿混的再好有什么用,到了这个时候,床前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侄儿媳妇伺候一天两天的那是尽本分,也不可能给他养老送终。”

    “老爷子是个好人,这辈子可惜了没儿,临老了还要伺候瘫老婆子!”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多大的威望啊,咋就不知道在外面找个女人生个儿子呢!多少能生会养的寡妇,也不知道找一个!

    “把那些个钱拿来养一个外孙女,养大了有啥用?”

    棂樨休眠的大脑逐渐恢复了清醒,货郎担这是说谁呢?

    “命啊!都是命!”

    “啥命啊!媳妇生不出儿子,就到外面生嘛!她还敢说一个不字!”

    “大娘也是个好人!”

    “好人有啥用,没个好肚子!”咳咳咳

    “呸!”棂樨啐了一口,真恶心!

    她想起十岁的时候,外乡的堂姐第一次来家里,晚上跟棂樨睡,悄悄告诉她,来的路上在包谷地里小解,被一个男人扑倒在地上,堂姐还没来得及提上裤子,吓得大叫“二叔”,那个男人才放开她,问她二叔是谁,她说是乡里小学的季先生。那人片刻骇意之后骂了一声“妈的,还以为是过路的,不早说是来找亲戚的!”然后马上冷着脸说,要是敢说出去他就告诉大家是表姐当着他的面脱裤子!

    后来表姐看见货郎担从门前经过,给棂樨使了个眼色“就是他”。

    从那以后,棂樨对货郎担就没好脸色,每次被逼着叫“伯”都觉得恶心。

    “云家二丫头也没回来伺候老娘!”

    “老爷子不让说!”

    云家,棂樨原本就猜到了,只是不敢承认。得到确认后心里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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