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才在就酒会上认识了一个女孩儿。那女孩从外貌穿着到谈吐,样样都正好戳中程才。更要命的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朦胧感,更加让程才确定,这就是自己曾经幻想中的人。
可是程才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人了,快四十岁的他知道什么才是更重要的。他结婚了,而且他不可能离开他老婆。
程才在自己快要压抑不住内心那颗躁动的心的时候,选择了提前离场。
开车回家的路上,母亲又打来电话。陈旧的唠叨,百年不变地劝催生。程才不敢告诉母亲,安琪早就放话了,不生。
安琪是程才的老婆,大学一毕业就嫁给了程才,嫁妆是替他开了一个公司。对于安琪,程才从来不敢有任何忤逆。
程才是拼了命读出来的,家乡那一块就出来他一个大学生。在上大学的时候程才认识了安琪。丈母娘对程才一直都很好,只是老丈人却看他不顺眼。俩人结婚的时候,安琪她妈就一句话。
“不能亏待我女儿。”
如今这句话和刚刚见到的那个女孩儿的身影,一直在萦绕在程才的脑海中。程才到家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他换了拖鞋就径直走到沙发上坐着,点燃一根烟,那烟头在黑暗中时亮时暗。一根还未抽完,他就转身去了厕所冲掉了那根烟,然后洗漱。安琪就快回来了,她不喜欢烟味儿。
之后几天,公司一直有一个人来推销产品,被保安轰走了几次。
今早,这个人又在停车场截住了程才。
“程总,我叫徐斌。你不记得我了吗?当时您还鼓励我,说我的想法很新颖。”
那人一边追赶阔步向前迈的程才,一边竭力平稳地叙述。
此时正打算喊保安的程才晃了一下神,记忆中好像是有这么个名字。
那推销员见程才停下来了,便继续说:“程总,您当时还说如果我真的做成了,您会继续投资,帮我推广的啊。”
程才这才记起这个人,继而由怀疑转为了震惊。
“那个口红,就是你说可以删除记忆的那个东西,真的做出来了?怎么可能!”
那是三年前,程才作为家乡杰出人物,回乡投资建设。
在校园见面会上,第一次见到徐斌,程才仿佛看见了当初的那个自己。在见面会后,他找徐斌聊天。他只是想帮一把那个曾经的他。徐斌跟他讲了那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可以定向删除记忆的口红,就像擦去痕迹的橡皮擦一样。程才给他投资了一笔钱,或许还做了一系列的承诺。
这个口红的名字还是程才取的,那时他和安琪才结婚,那时他觉得自己拥有了一切,那时他觉得自己可以和安琪产生爱情。只是在后来,他知道自己和安琪不可能站在同一高度时,他就决心不再幻想爱情了,也就忘了当初这个因她而命名的口红了。
“程总,您要是不信。我这里有样品,您可以试一试,试过您就知道了。”
“你结婚了吗?”程才收起飘忽的眼神,盯着徐斌说。
徐斌愣了一会儿,迟疑地回答。
“结了。”说完又不自觉的扬起嘴角。
程才看见徐斌的表情,似乎是羡慕又像是懊悔。他立即接过口红。
“会联系你的。”说完。程才转身往回走。
程才突然很想见到那个女孩儿。甚至他想到,如果当年娶了那个女孩儿,他是不是也会嘴角洋溢着像徐斌一样的笑容。
以前程妈妈老是求神拜佛抱孙子,程才说过她几次,每回都是被一句话给怼回来了。
“心诚则灵。”
现在程才也相信了,因为刚刚还念叨的人,此刻就出现在眼前。
程才一眼就认出她了,和上次一样的装扮,只是这次的白裙子比上次更长一点,站在公交站下面。
之后的故事很顺其自然。程才的事业地位,加上一直保养得当以及让安琪一见钟情的脸,这些都是催化剂。
那个女孩儿叫薛玥,原本是一个秘书,在她和程才确定了关系之后就辞职了,做起了全职情人。
自此和薛玥在一起之后,程才一直将那只口红揣在口袋里,即使他并不相信这个真的能消除记忆。
安琪天性爱玩,加上温室里养出来的单纯,程才也从来都不留在薛玥那里过夜,这一切使得程才的秘密被保护的很好。
直到那天程才再一次因为公司的事情被丈人当场训斥。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并且在薛玥那里呆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看着在一旁熟睡的薛玥,他才意识到可能要出事了。冲去浴室洗了一个冷水澡。在意识全部清醒之后,他没有立即去公司,而是回家。
当他赶到家时,安琪却意外的温和。各种撒娇耍赖式地讨好。正在程才更加惶恐不安时,安琪突然开口说。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以前从来都不这样的,肯定是爸爸说的太过分了。”
那个当下程才觉得愧疚,他应该对安琪好一点。她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从来都是爱着程才的,只是她不知道怎样做好一个妻子。可这也不是她的错,毕竟程才也并没有做好一个丈夫。
就在程才陷入自我反省中时,安琪突然尖叫,然后一边用手指着程才的脖子。
“你后面怎么会有牙印?”
程才一下子慌了,可是昨天真的喝的太多了,他已经记不起任何事情了,但可以肯定这背后的牙印只能是薛玥的了。
在程才沉默时,安琪突然抓起桌子上的水杯砸他,程才侧身躲过去后,安琪又顺手拿起花瓶砸过去,程才一边闪躲一边冲上去想要制止住安琪。
在俩人扭打时那支口红滚到了地毯上。程才立即把安琪按压在沙发上,单手捡起口红,用嘴扒开盖子,对着安琪的嘴抹去。没有控制好力道,加上安琪一直在挣扎。口红从嘴唇的中心抹到了右脸颊上时断掉了。
这时安琪突然安静下来,不再挣扎。程才也停下动作,收起了口红。在确定安琪不再反抗时,他便慢慢收回身体,扶起安琪,一同坐在了沙发上。待心情平复之后,程才准备试探着询问。还没等他开口,安琪突然转头看着他。
“老公你回来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以前从来都不这样的,肯定是爸爸说的太过分了。”
这一刻,此前的所有内疚都消散了。程才突然觉得原来紧紧包裹住自己的那一层壳,裂了,透进来微微光亮。
那天之后,程才又找徐斌买下了他现在手上所有的口红。他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直到夜不归宿。
他又投给徐斌一笔资金,生产了一系列色号的天使口红。这些全部都摆满了安琪的化妆桌,每天出门她都是全新的自己。不过好在安琪每天并不用做些什么重要的事,只用呼朋唤友一起去美容院。
三个月后的一天,程才又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只是这次母亲第一句话就是聊薛玥。程才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怎么会知道薛玥的存在。
“你别紧张,这事儿就我知道。几个月前我就知道了。这不是怕你紧张,我没跟你讲的嘛。我跟你说啊……”
“妈,你怎么会知道?”
“这还不是你自己,喝多了乱打电话,打到我这里了。你说啊,这幸亏是打给我了,你要是打给安琪了,那还得了。”
“我打电话了给你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你醉成那样,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又受那家子的气了吧。”
关于那晚,程才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多少记不起来的事情。
“那你怎么到现在才问我。”
“我当时那不是吓坏了吗?我想着你这要是被发现了,他们不得扒了你的皮,到时候你什么都没了可怎么办。不过我又想着,你一个人在那里,没人疼没人管的,有个人照顾你也是好的。而且我听那姑娘的声音,应该是个好姑娘,会疼人,不会给你气受的。所以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我也不好说些什么。不过今天啊,那姑娘跟我打电话了,她可是头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的,我想着你这事儿确实该准备了。”
“准备什么?”
“她怀孕了。 ”
半响过去了,程才一直没吱声。电话那头又接着说。
“已经三个月了。才啊,这个孩子是我第一个孙子,我盼了这么久的孙子。也是你的孩子啊,你可不能不要他。”
“妈,如果被安琪知道了怎么办。”
“所以我说让你提前准备着,我看那电视里不是说,可以转移财产什么的吗?你也把钱都转过来的呀。这样就算是他们知道了,大不了就离婚了嘛。”
程才用力捏着手机,脑海里闪过无数种想法。
之后在薛玥的肚子越来越大的时候,程妈妈来了。每次程才去那里,看着自己的女人、孩子还有母亲。程才越发觉得这才是自己想过的日子。
终于在孩子出生前,程才将资金转移的差不多了。这事情比想象中容易很多,可能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比自己女儿回家还早的女婿会有胆做这些事情。程才把资金全部都转移到了薛玥名下,因为一旦出事,自己和母亲是最先被查的人,只有转给薛玥才安全。
预产期前一个星期,安琪出事了。程才是最后一个赶到医院的。在急诊室门口就被老丈人破口大骂,程才低着头,睁大了眼睛,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远远看去像极了做错事的下属。
诊断结果显示中毒,长期接触汞铅类重金属。医生推测可能是长期使用极其不合格的化妆品,又或者长期接触含有这些重金属的物品。
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模糊,程才想起摆满了安琪化妆桌的那些口红。
他冲到楼梯间想要跟徐斌打电话,他想确认,可是手却不停地在颤抖,险些把手机甩掉了。徐斌的电话并没有打通,在他挂掉准备重播时,程妈妈打来了电话。
“才啊,你快回来。我找不着薛玥了!”
手机像打湿了的肥皂,从程才手上滑到台阶上,然后一路向下远去。
在程才从这一系列的突发事件中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住进了监狱。
在程才入狱之后,当初安家替程才开的那家公司,如今的董事长姓徐,家庭美满,不久前才生了一个儿子。
程才想不明白,徐斌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自己的。
他更想不明白,徐斌给他的那些口红,为什么会消掉安琪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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