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我们一家老小去老妈家,父亲亲自下厨焖了一锅咸菜扣肉,先生和孩子吃得特别香,不亚于酒店美食。
咸菜扣肉我们不常煮,但老鸭咸菜趟却经常炖。为何都有个“咸菜”,这还得得从小大奶奶说起。
小奶奶不是奶奶的姐妹,按辈分称呼是我们的大姑姑。大姑姑今年七十多岁了,她是奶奶18岁那年同第一个老公生下来的。7岁那年,小奶奶的父亲因病去世,后随奶奶改嫁到第二任老公。8年后,大姑姑15岁,继父因病去世,那些年战争不断,民不聊生,活着就是最大的压力。
奶奶拖着两个女儿,两个儿子,为了生存改嫁到爷爷这里。
所以按血缘关系,父亲和大姑姑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他们相差18岁,用大姑姑的话讲,到爷爷这里,她18岁了,她要负责下面几个兄弟姐妹的生活照料,直到19岁那年结婚才开始另一个大家庭操劳的一辈子。
大姑姑和奶奶长得很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中年后臃胖的体态,照片上个奶奶一模一样,所以我们都叫她“小奶奶”。
长姐如母,小奶奶少女时代生活上照顾着父亲、伯伯等兄弟姐妹;她结婚后依然毫无吝啬地把好东西往娘家拽。
条件不好的年代,小奶奶一双手一年可以腌制出上千斤的腌咸菜,从夏天芥菜种植—秋天收晒—入冬后入缸尘封。
看似制作简单,每年如此,小奶奶做的咸腌菜是村里最好吃的,赶集的日子担去集市,每次咸腌菜都被一抢而空。
小奶奶一生勤劳能干、恭俭温良。
每年除了买一部分钱供家里营生,还能有余地给我们叔伯每个家庭一年的用量。
我们闽南农村常见腌菜有芥菜、长豆、萝卜条等。上个世纪90年代,家家户户有咸腌菜,哪段接不上,就缸里拉几条腌菜,洗一洗,切一切,下锅加点油炒热下,就可以陪稀饭米汤凑合一顿。
长豆腌菜最便捷了。我记得上学的日子,如果母亲起床晚了,来不及炒菜,拉两条豆腌菜,洗干净直接手拿着嘴里咬,长豆腌制之后特别脆嫩,一口咬下去“嘎嘣脆”,特别带劲。
那会,腌菜和凉白粥是鸳鸯配,老一辈上山劳作,揣两根腌菜,一壶稀饭,可以填一条的肚子。
填饱肚子是那个年代最奢侈的事情。
千禧年,经济慢慢好了。小奶奶还是每年给我们咸腌菜,只不过我们不在喝稀饭咬咸菜,而是吃出了新花样。
我们把咸腌菜当成调味料,炖排骨、炖老鸭放一小把咸菜,骨头肉特别入味,肉汤别有一番风味。
当然吃多了也会怕,所以小奶奶给我们的咸腌菜每年都吃不完。我家会偷偷分给母亲这边的亲戚,舅舅、大姨二姨他们,收到咸腌菜的都会偷着乐,因为小奶奶的咸腌菜在村镇里是小有名气的哩。
我15岁那年,二婶和小奶奶的媳妇有了口角,两家人不说话了。我们作为亲戚不好明着插话,父亲这边,依然每年都有咸腌菜,每次担咸菜过来的时候会经过二叔院子,小奶奶会低下头抿抿嘴走到我家这里。
二叔二婶没有任何话语,因为不想让小奶奶为难。母亲说,你二婶今年多种了一田园芥菜,估计要自己腌咸菜了。
奇怪的是,整个冬天都不见婶婶晾晒芥菜干。
悄无声息地,我们家每年都能吃上小奶奶的咸腌菜。
多年后一次同母亲回老家扫墓,母亲不经意提起,你小奶奶不容易,一生没有得罪人,也一生都在极力拉扯两家人。
原来,虽然明着没有给二婶家咸腌菜,但是二婶家的咸腌菜从来没断过,当然,小奶奶的衣儿媳妇也从来没闹事。因为小奶奶所有劳作所得的一分一厘都攒起来贴补给他们去市区买房。
这几年,小奶奶的咸腌菜量变少了,因为他年近七旬,膝盖长年风湿作疾,小辈们再三阻止她下田劳作。
今年补冬回去,我特地买了一件花衬衫给小奶奶,分别前,小奶奶握着我的手,“小凤,多吃点,太瘦了,城里压力不要太大。”
随后拿出一包咸腌菜给我,“老姑我一辈子窝田里习惯了,就这个命,其他啥也不会,能给你们的就是咸腌菜……”
我把对面佝偻瘦小的小奶奶抱在大衣里,低头下巴点了点她百会穴,微笑说“来生哥他们都结婚生子,城里买房了,你一辈子任务完成了,要对自己好点……”。
汽车从村口泥沙路转入城区方向的公路,小奶奶越来越小,最后成为一个小点消失在后视镜里。
但愿每一年都能收到小奶奶的咸腌菜。
本周主题作文“咸腌菜”【齐帆齐微课第266篇,字数1589,共累积420838字数】
【齐帆齐第8期28天写作成长营第21篇,1589字,累计3207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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