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父亲散步回来和我说起,家里那边的地全部在平整了。父亲嘴里的家是未拆迁前的老宅,前几日特地走过去看看,若不是小时候和父亲种的那一棵椿树,我几乎都无法分辨旧宅地的位置。但闭起眼睛,我却能非常清晰的描绘出当初那里的模样。那时大人们都忙着工作赚工分糊口,根本无暇管我们这群毛孩子,于是我们整天跟赶鸭子似的撒欢玩儿,我野得跟猴子一样,和小伙伴们上房揭瓦,爬树摘果。
那时最有趣的就属钓龙虾。村前后有三四条河,我最清楚哪条河里龙虾最多了,河水清清的特定没戏,一定要找那种有水草的河浜,钓虾的饵是顶顶重要的,有人会用蚯蚓,但其实用蛤蟆肉作饵才是秘诀,去田野里用脚随便晃一圈,被惊动的蛤蟆一定会急急忙忙的蹦出来,用手抓住它胖鼓鼓的肚子“就地正法”,唯独这事我不敢动手,使唤完别人分着一条腿肉,拔了人家田里撑豆角的竹竿做钓竿,两头用线一系,揣着杆往河边走一圈,抢占好有利位置,小板凳一放,往河浜里一甩杆就等龙虾上钩,不多时,就会看见河面上的线被触动,那时候心蹭的一激动,但还得耐着性子等龙虾钳实了,龙虾一找到食物会拖着往别的地方爬,水面上的线就会被蹦的直直的,那时就是收杆的好机会,你还不能一下子就硬拽出水,控制好力度速度,凭经验嗖的一下拎出水面,那种红壳的龙虾被我们称为老壳龙虾,样子张牙舞爪够威武其实好吃的是那种青壳的,肉质最为饱满。一到晚上大半个村子里但凡白天钓虾的餐桌上一定有一盘鲜红油亮热腾腾的龙虾小菜,香气四溢,虾肉饱满,两手汤汁。趁着大人们收拾碗筷的时候,我们几个早就又聚在一起,商量着白天看见谁家田里种的草莓、瓜果快熟了,于是推推搡搡着踏着清凉的月色瞄准目标快速下手一阵狂跑,很可能最后摊开手一看“目标”错误,好不懊恼。
小时候那会零食少,但乡下孩子从不缺解馋的食物,哪家地里的地瓜熟了,招呼着去挖了来,几个孩子负责找一坡儿挖坑,另几个找干柴,把地瓜捂在坑里,点上柴做烤地瓜吃,在一阵“狼烟四起”后,急不可待地把黑成炭的地瓜扒拉出来,忍着烫手掰开,一阵甜甜的香气扑鼻,这时哪儿还管得了烫,个个吃的龇牙咧嘴一嘴黑。
虽说每天和一群男孩子四处捣蛋“为非作歹”,但一到春天,整个村子被桃花、油菜花包围的时候,身体里那颗原来我是姑娘的心才猛地苏醒过来。于是在几乎高过头顶的大片油菜花田里打着滚,折最艳得油菜花做花环顶头上,觉得自己美的跟仙女儿似得,全然不顾粉黄的花粉星星点点撒了一头。玩累了,就躺着,整个天空都是金黄金黄的花海,小心拆了花瓣,吸中间小小的花蕊,嘴里鼻子里都是油菜花香甜的味道。家门口种的凤仙花是我最钟爱的,特仔细的洗干净手,然后跟点花魁似的,红的、粉的、紫的…小心摘兜里,再把凤仙花娇嫩的花瓣揉出汁水,郑重的涂抹在指甲上,微红的“血液”染得指甲像开得极致的凤仙花,虽然颜色很快就会褪去,但那种小女生爱美的窃喜总会让自己高兴很久。
那时候得乡下物质贫瘠,我们没有城市里孩子漂亮的衣裳,也没有商店里各种精致的玩具,但整个田野都是我的游乐场,下河摸河蚌,上树摘果子,春天钓虾子,夏天逮知了,待到秋天田野里一片浓重的金色,丰收的香气便满了整个村庄,直至冰封万里,乡野袅袅。想着这些,哪怕儿时的游乐场已矗立起栋栋高楼,可那些快乐深深烙在这片土地上成为我一生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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