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叫我高高
1.
月光又一次清凉地跳跃着,拂过脸颊,我看着地上如霜的月光,总浮现出父亲那如霜的白发,想起出父亲给予我的那一次温暖的拥抱。
父亲给我的拥抱很少,只有一次,所以记忆深刻。
2.
记得那一天,家里丢了猪,大慨是午后,在我们疯跑的时候,猪就不吵不闹,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这一切都很让父亲气恼。猪丢了,母亲的辛劳就都付诸东流,我们年节的好衣裳,开学时的学费也就都没有了。我们也很气恼。
母亲叫上邻居都去找猪去了,父亲生着病,但也撑着身体去门外守望。
临走时,父亲罚我和姐姐们不准吃饭,在堂屋里跪着,反省自己的错误。
那个时节,仿佛是夏季,中午正热,堂屋的窗户并未打开,闷得很。我跪着跪着就昏昏欲睡,不知是热,还是病了。
直到院子里的暑气减退,渐渐凉爽起来,安静的院子才传来吵闹的人声,骂骂咧咧,都为这样的事感到愤慨。过了好一阵子,吵骂声才散去。我在昏沉中,只觉得全身无力,想喊却喊不出来。
父亲终于想起我们,走进堂屋,看到我们还听话的跪在短炕上,就让我们坐过去,听他的训话。
父亲说,我们只顾着玩闹,却不为父母分担家事,以至于院子里的猪跳出来,跑丢了或者被遇见的人关起来,却没有一个孩子注意到。我们听了,也都低着头,知道错了。
训话完毕,父亲终于注意到我的不适,把我抱起来。
3.
那时候,父亲已经生病,常年吃药的他,已然很是瘦弱,所以很是吃力。父亲先用他的脸颊轻轻贴了贴我的头,父亲的额头很高,冰凉凉的又有着些许潮湿。
父亲教了半辈子书,他的眼神对每一位学生,都是那么威严,而此刻,父亲的眼神却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柔。那种温柔既刚烈又柔情,纵使寒冰如山,也能融成春水淙淙。
父亲的头发,因为多时没有剪,都梳向后面,根根分明,倔强而又凛厉,仿佛迎着风的劲草,永不屈服。
父亲就那么安静地抱着我,直到我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不知道父亲抱了我多久。只记得,醒来时,整个村庄都在酣眠,只有天上的月亮,倾泻出静谧的光芒。有风从窗棱拂过,也微微拂过父亲的头发。
借着月影,我睁开迷蒙的双眼,伸出稚嫩的小手想替父亲掸落头顶的那一小片月光,却发现,怎么也拂不掉。
第二天早上,母亲也惊恐地发现,父亲额前那根根挺立的黑发,今晨已然如秋天田野里的芦花,一夜白头。
而那一年,父亲才38岁。
年幼的我不知道,那一夜,父亲抱着我时,都想了什么,也无法参测出父亲愁绪的真正内涵。
4.
转眼已到而立之年,一次与朋友吃饭,席间他喝了点酒,夏风吹拂,回忆起刚刚病逝的父亲,不由地泪眼婆娑。他哽咽着说:父亲最后一刻,知道自己已是油灯枯竭,就支撑着身体对他说,孩子,靠近些,让爸再摸一摸你的头吧!说到此处,朋友已经不能自已,而我,早已泪流满面。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那一夜,父亲的拥抱,包含了多少浓浓的父爱啊!那一夜,父亲的愁绪里,又包含了多少对我们前途的担忧,都不得知!
这冬夜里,月光如霜,又一次轻盈地落在眼眸。我的眼前不由得又浮现出,父亲头顶的那片月光,它在父亲的额前闪烁着,那么轻盈,又那么无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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