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时候认人命不值钱，被飞机炸死的，被小日本杀死的，被活活饿死的，天天都有，我们家就是因为穷的没钱吃饭，我才十五就被我大哥卖给了你姥爷，换了半袋小米。”冬天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卧室的床上，姥姥躺在床上慵懒的眯着眼睛，可能是人老了都爱讲过去的事情，或许是她想念已经逝世的姥爷，将她和姥爷的故事又同我讲了一遍。
我从小在姥姥家长大，姥爷是急脾气，我调皮捣蛋的时候没少挨他的骂，可我从没见他骂姥姥一句，；姥姥有洁癖，可是姥爷生病的时候十几天没有换过衣裳，一步不离的守在病床旁；姥爷酷爱甜食，却在姥姥查出糖尿病后连糖分大的水果都不吃；姥姥做了大半辈子的烟民，却在姥爷生病闻不得烟味的时候戒掉吸了60多年的烟，他们，是我见过的最恩爱的夫妻。
我以为他们从一开始就这样好，长大后才知道，他们曾经也争吵，只不过经历的多了，很多事情就看开了，明白了什么都没做彼此重要，他们历经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新中国成立、文化大革命，他们一起住过地窖，一起吃过窝头，一起躲过红卫兵，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早已将彼此融入到了自己的骨血里。
每每提起和姥爷结婚的那一天，姥姥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幸福挡也挡不住，她说“虽然我是被卖给你姥爷的，可是他还是给了我一个像样的婚礼，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没有白婚纱，没有小轿车，没有交换戒指，没有扔捧花，我成婚的时候，穿的是旗袍，坐的是花轿，交换的是手绢，还要跨马鞍，迈火盆，是最传统的婚礼。”其实我是很羡慕姥姥的，比起现在中国农村照葫芦画瓢学来的西式婚礼，我更喜欢传统的中式婚礼。
我知道姥姥是有遗憾的，因为几年前我曾经提议让姥姥和姥爷补拍婚纱照，软磨硬泡了很久姥爷才同意，可惜还没来得及拍，姥爷就生病住院了，这一住院却是乘着灵车出来的，本来我以为姥爷逝世姥姥会受打击，所以我们几个孙辈的女孩子轮番陪着她，却没想到她反过来安慰我们，说“你姥爷都快90岁了，每一次生大病，他都交代一次遗言，我也80几岁了，生生死死早都看透了。”
看着姥姥一脸的云淡风轻，那时候单纯的我几乎毫不犹豫的就信了，后来，我每每去看她，总听她说，“娟啊，到岁数了就结婚吧，你姥爷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他最想看你成家生子，可惜到了也没看着。”那时人人劝我恋爱结婚，我对这个话题反感至极，所以每次都是在她的叹息声中一笑而过。
直到今天，也许是阳光太美好，也许是气氛太温暖，在姥姥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开始昏昏欲睡，朦胧中听见姥姥说“最小外孙女也结婚生子了，完成了你交给我的任务，我这一辈子总算圆满了，”听到这话我猛然惊醒，却看到姥姥对着姥爷的遗像泪流满面……
半袋小米，一辈子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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