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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南方雪灾,我们等爸妈回家过年,仿佛等了半个世纪!

2008年南方雪灾,我们等爸妈回家过年,仿佛等了半个世纪!

作者: 卢宣宣 | 来源:发表于2020-01-04 23:28 被阅读0次
    太阳照常升起,每天都是新的。

    01

    2008年,南方下了一场雪。

    大人们说,十六年一遇。

    言下之意,这场雪下得够凶猛。

    当时,我们没有手机,我家没安电话,唯一一台连接外界的黑白电视机也坏掉了,正等着爸爸回来修,好赶在年三十看上春晚。

    从放寒假那天起,我们兄妹三人就开启了等待之旅。

    守着奶奶那本厚厚的挂历,过一天揭一天,看着挂历被翻过去的越来越厚,厚到夹子快夹不住,剩下的日子越来越少,我们欢呼不已。

    外面小腿深的大雪丝毫没影响我们等待亲人归来的兴致。

    虽然每天饭桌上只有一道菜,吃完一筐上海青,换下一筐白萝卜,吃完白萝卜,最后只剩下腌制的酸菜。

    但即便偌大的方桌上只有一碗孤零零的酸菜,每餐我们也能吃下两大碗米饭。

    等待的时光,像白米饭一样香甜。

    姐姐说:“爸爸一定会给我带一件漂亮的棉袄。”

    弟弟说:“妈妈一定会给我带一个好玩的玩具。”

    我记得我当时最期待的是,爸爸妈妈早点把自己带回家,给我们瞧瞧他们挣的钱,跟我们讲讲他们眼里的大城市。

    02

    眼见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村里外出打工的青壮年都陆陆续续回家了,我们由最初的欢呼雀跃变得急不可耐。

    “别人都回了,爸妈啥时候回?”弟弟也着急了。

    这时,扫地的奶奶停下手中的扫帚,坐回乌黑油亮的方形板凳上,慢吞吞说道:“人家走得近,一回就回来了,你爸妈他们走得远,坐火车也要好几天呢!”

    “他们为什么要去远处,不在近处?”弟弟缠着奶奶继续问。

    “远处地方大,钱多呀!”姐姐有点不耐烦地解释道。

    我抬头看了看日历,惊奇地发现那天是腊月二十四,南方小年。小年意味着距离过年很近很近了,近到亲人都该团聚了。

    晚上临睡前,我跟姐姐提了个醒:“小年一过,爸妈该回了,明天咱们去村口等等看。”

    那时的我,还那么小,却深深相信意念这回事。

    就像电影《美丽人生》里积极、乐观的父亲基度,他用意念让心爱的女孩扭过头来看自己,用意念让罪恶的纳粹狗掉头走开……

    我同样相信,只要我去村口等着,就能等到爸妈的出现。

    03

    次日清晨,弟弟比我们先醒,吵醒了我和姐姐,昨晚的提议被他听了去,一大早非要去村口等爸妈。

    拗不过弟弟,趁奶奶在厨房做饭,我和姐姐带着弟弟,踩着厚厚的积雪跑去了村口。但我们不想让别人看出我们是在等爸妈,因为担心没等到,又失望又丢脸。

    为什么会觉得丢脸?是因为害怕年少的心思暴露在悠悠众口。

    有人说:“你爸妈今年不回家了,要帮人看厂子。”

    有人说:“你爸妈买不到票,回不来了。”

    有人说:“你爸妈没挣到钱,不想回家。”

    ……

    我统统不信!

    大过年的,怎么可能不回家?我确信爸妈一定会回来,只是我不确定,他们具体何时才会出现在距离村口三百米远的堤坝转弯口。

    看着我和弟弟冻得瑟瑟发抖,姐姐说好像听到奶奶在喊回家吃饭,我们仨才悻悻地撤了回来。

    04

    次日清晨,腊月二十六。

    吃完早饭,姐姐问我:“还去吗?”

    我不慌不忙,小声叮嘱:“中饭后再去。”

    “为什么呀?”弟弟嚷嚷道。

    “因为爸妈早上上车,上午发车,中午才能到达,是不是?”听完我的解释,姐姐眼睛一亮,惊喜地点点头。

    那天的午饭,我们随便应付了一下,其实桌上只有一碗酸菜,谈不上应付,只是我们跑去村口的欲望远远大于食欲。

    三人再次踩着积雪,慢悠悠晃荡到村口,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们“等待”的痕迹,我们故意和附近的孩子玩起堆雪人。

    说是堆雪人,我的心思全在堤坝转弯口。

    堤坝转弯口只要一有人影出现,我的所有目光全都被吸引,瞪着大大的眼珠,极目远眺,想以最快的速度确认,那人影是不是我爸和我妈。

    看了一天,败兴而归。

    弟弟变得焦急烦躁,又哭又闹,奶奶不准我们再去了,让我和姐姐给她打下手,要置办年食了。

    可次日清晨醒来,又是全新的、希望满满的一天。

    05

    “去不去?”姐姐迟疑。

    “去!”我斩钉截铁。

    趁奶奶在厨房忙活,弟弟在一旁偷食,我和姐姐商量换着去,这样既能等,又不耽误干活。

    腊月二十八那天,我和姐姐来来往往换着跑了十几趟。

    没有人影出现在转弯口时,我焦灼地盼着。

    有一个人影出现时,我心中腾地升起一缕希望,有两个人时,希望翻倍,有一群人时,希望满分。

    等到人影一个又一个走近,一遍又一遍走完,我心中积攒的满分的希望一点一点降为零分。

    姐姐也累了,安慰我们:“说不定爸妈想多赚点钱,过完年再回,那时雪也化掉了。”

    “才不会。”我反驳道,“是你傻。”

    “你才傻,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我眼睛都花了。”姐姐用腿冷和眼花安慰自己。

    我没再吭声,也没有告诉姐姐我发现了一个眼睛不花的秘诀。

    我深深地记着,爸妈出门那天,我爸穿的黑色衣服,我妈穿的蓝色衣服,所以我只用看转弯口出现的穿黑色衣服和穿蓝色衣服的人。

    我深信,爸妈一定在其中。

    腊月二十九,我一个人跑去了村口,上午一无所获,几乎没什么人经过,该回家的早就到家了,我没有等到期待中的黑和蓝。

    但不知为何,我一点儿也不灰心,反倒无比兴奋和激动,因为,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中午吃完饭,我又跑到村口,过了一会儿,姐姐和弟弟竟然来陪我了。

    “你不是不等吗?”我故意冷着脸。

    “爸妈明天就回了。”姐姐一脸自信,接着补充道,“多等半天又不累。”

    就在我和姐姐互相挖苦之际,弟弟突然大喊大叫:“看,爸爸妈妈!快看!”

    顺着弟弟手指的方向,我远远望见转弯口闪现出的两个人,一个穿黑色衣服,一个穿蓝色衣服,一个高,一个矮。

    我的心瞬间怦怦跳个不停,我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我等待了那么久的黑和蓝终于出现了。

    近了,更近了,我看得一清二楚,那就是我的爸爸和妈妈呀!

    爸爸拎一个蓝色条纹的编织袋,妈妈拎一个红色条纹的编织袋,笑意盈盈地向村口方向走来。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之间好遥远,时间仿佛跨越了大半个世纪,可转瞬间,我和爸爸妈妈又近在咫尺。

    我听见爸爸在喊弟弟,爸爸走到跟前,一把抱起弟弟,我和姐姐争着去抢爸妈手中的编织袋,妈妈轻声说了句:“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在这里?”

    回到家,奶奶放下杀到一半的鸡,擦了擦沾满油渍的手,脸上堆满笑容迎了上来,惊喜又庆幸地说道:“再不回,这年就过去了。”

    06

    年三十那天,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聚在了一起。

    房间VCD里飘荡着喜悦欢庆的歌曲,客厅宽大的方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妈妈掏出大红包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个,爸爸恭恭敬敬给奶奶敬了一杯茶。

    看着这一幕,我置身其中的这一幕,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一刻,是生命里最圆满的时光。

    有爱才有家,有家才有年,为此,我愿意苦苦等待,愿意痴心守候,哪怕要等很久,我也心甘情愿。

    因为我知道,最后一定会等到。

    距离2008年,已经过去十多年,但那场大雪素裹后的世界,我记得很清晰,在那个世界里上演的亲情等待,我此生铭记。

    那段经历,它教会了我一个最简单而又最深刻的东西,对于自己深信不疑的事,最后一定会得偿所愿,可能过程是曲折的,时间是没有期限的,但有希望在前面指路,我就不会迷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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