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今年夏天的阳光格外火辣,人在太阳底下站不到两分钟能热到滴油。 张翕拎只小木桶从厨房里出来,沿着墙根浇水。现在刚过正午,一溜儿的南瓜叶显得蔫耷耷的。 张翕随手放下木桶,拂了拂门槛,坐下纳凉。
呆坐一会儿,扯出脖子上的抽绳,撩着背心仔细擦拭绳上串的那颗不知道是什么质地的石头。
“哥哥……”芽花儿走出门攥把梳子,递给张翕让他梳小揪揪,自己边揉眼边打哈欠。
张翕给她梳完头发,不一会芽花儿精神了,开始犯人来疯,蹦哒两下一屁股墩坐进满是沙尘和落叶的石臼里哈哈笑,眼看着灰尘飞扬,一身都脏了。
张翕在边上看着,随她怎么跑怎么跳,只要没伤到就不管。
“哥,与行哥哥什么时候才来呀?”芽花儿边甩腿边问。
“晚上吧。”张翕也摸不准。
芽花儿直叹气,腿也不甩了。“等到晚上我要送给他的花都蔫了……”语气颇为惆怅。
张翕笑,今天谌与行的生日,小妮子一大早起来摘了一篮子花草,花了半个多小时扎了一个小花篮,还熬了一瓶树莓酱准备送给他,奈何谌与行还没影儿。
一阵风吹来,马路边的树丫沙沙响,吹散些许热气。
张翕给芽花儿擦了擦汗,理正了衣裳。 随后拎起木桶,抱起芽花儿走进厨房到灶台劈了一个小西瓜,给芽花儿半个,让她坐到堂里用勺子挖着吃。另外半个分切成几块,张翕动作快,三下五除二就啃完了。
傍晚张翕开始做饭,搭着梯子上阁楼刨了四五个大土豆。
“花儿,到园子扯把折耳根来,还有葱。给你炸洋芋吃。”芽花儿应声,蹬蹬跑到菜园子,差点踩到院里的小母鸡。
土豆刮皮用切刀切成波浪形,下油炸五六分钟捞出,炸好的土豆倒进盆里,放入盐、酱油、辣椒面、葱花和切碎的折耳根搅拌,一碗炸土豆入了芽花儿的口。
张翕又走到墙根摘了三个小南瓜,洗净切丁下锅炒,炒好捞出后倒进剩饭翻炒,两分钟后再倒入南瓜丁略炒起锅。
芽花儿吃着炸土豆就酸奶,张翕吃着南瓜饭就紫菜蛋花儿汤,晚餐就这么对付过去了。
吃完饭张翕让芽花儿去洗澡刷牙,直到芽花儿洗完,圆圆的月亮升空,谌与行还没来。
张翕到村口借手机给谌与行打了个电话,没接通。于是张翕和芽花儿锁了门,拿着手电在村口的大石头前等他。
明月当空,谌与行那辆小破车开着远光灯姗姗来迟,张翕开着手电晃了两下,谌与行让两人上车。
一到家张翕就皱了眉头,自己还好,芽花儿身上被咬了好几个蚊子包,有的还挠破了皮。张翕给芽花儿抹上风油精,在堂里点上艾香。
谌与行停好车进屋,脸上没什么表情, 像是心情不大好, 和张翕大眼瞪小眼。张翕心情也不美丽,懒得说他。
折腾来折腾去,芽花儿成了蔫花儿,直犯困。迷迷糊糊进屋把花篮和树莓酱抱出来,塞进谌与行手里说了句“与行哥哥生日快乐”转头进屋扑上床就睡了。张翕进屋给她点艾香,开小风扇,拿毯子盖在芽花儿的小肚皮上,关灯出了屋。
嗯……和谌与行对视,一时无言。
……令人窒息的场景。谌与行先憋不住了,伸手问张翕要礼物。张翕不太想理他,上灶煮了碗面,摊上荷包蛋连碗带面端到桌上,让谌与行来吃。
谌与行在家吃了那么大两块奶油蛋糕,这会儿只揉着肚皮强塞。张翕不说话,等他吃完面后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红绳,上面串着一颗指尖大的石头。
“这是你脖子上那颗?”谌与行端详着问。
“我脖子上那颗是人头。”张翕面无表情。
“什么鬼……”谌与行摩挲着石头想象一下,笑点像是忽然变低了,左手捏着石头,右手举着筷子笑到无声。
张翕不理他,起身去翻谌与行拿进来的包装袋。果不其然,新款AAP30。
一阵魔音穿耳。谌与行还在笑。
张翕偏头看他,表情一言难尽,“你还能不能行了?芽花儿在睡!”
谌与行停下来,心里不乐意了,慢吞吞嚼着荷包蛋嘀咕, “……芽花儿芽花儿,一天到晚都是芽花儿,没芽花儿你就不行了?”
“你什么意思?”
谌与行端着碗走向厨房。
“我能有什么意思。倒是你,一天到晚护着芽儿,我看不出你什么意思。要不是年纪不对,我能把她当成你私生女。你是不是还准备给她找个妈?”
谌与行越想越忍不住生气,洗了碗过了好一会才钻出厨房。
堂里没人。只闻蛙鸣。
谌与行揉揉脑袋,直挺挺杵在屋里。委屈得不行,连过生日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张翕躺在草垫子上,看着满天星星回忆以前。
张翕记忆里没有母亲,只有满嘴烟味的风流老爸,前年肝癌去世,来悼念的情人张翕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处理遗物的时候看见一张合影,顺藤摸瓜张翕找到了他亲妈。叫邓彤。
张翕找到地址那天瞧见一出小三撕原配的戏,忽然感到厌烦。直到四个月后邓彤和小三双双被那个男人失手推下楼以前,张翕都没再来看她一眼。
邓彤死了,小三死了,男人判了无期。
张翕拿着证明进医院时,看到一个小女孩,手里握着儿童手表,靠着防火门哭得声嘶力竭。
她叫蒋芽。
从那天起,蒋芽多了一个哥哥,张翕有了一个妹妹。
张翕就着手机灯光数了数身上的蚊子包,不多不少17个。张翕对自己无话可说,气过也就算了,想到谌与行,又气又忍不住可怜他。
谌与行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听见脚步声发动一秒装睡技能。随后感觉到有人轻托起他的手腕,绑了个什么东西。
谌与行偷偷睁开眼,正好和张翕的目光对上。
尴尬,贼尴尬。
尴尬的同时谌与行的心情诡异地放松了些,心里不那么忐忑了。
“那什么,就跟我一起睡呗?”
张翕看着那大狗一样的眼神,想到好歹是他生日,点头应下了。
才怪。
张翕免费赠送一对白眼,进自己屋开着风扇睡下了。仿佛这个夜晚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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